在去医院的路上,褚长溪就昏迷了,倒在楼笙胸膛,失去意识前恍惚听到凄厉又恐惧的嘶喊,喊他的名字,一声声的。那应是褚长溪所听过的,这位向来冷厉威慑深入人心,独独对他学会温柔的将军,所发出的最慌张的声音了。
醒来时,是在医疗室的维生舱里。绿色荧光的液体包裹,远处墙壁小灯洒下浅淡的光,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大型器械运转的声音格外清明。
天还未明,褚长溪透过透明罩看向窗外,那些热闹寂灭,只有林立的高楼大厦几处零星灯光,隔着阴云缭绕,高耸遥远像夜幕星子。
楼笙已经全知道了。系统穿过透明罩,落在他肩上,萎靡不振。
褚长溪把它戳离肩膀,“知道什么了?”
知道你身体状况,知道你没救了,知道你是……为了试验药剂危险性,给自己也注she基因摧毁药剂,说到此处,系统长长叹气,知道你……快死了,可能也就两三天可活。
“两三天……”褚长溪对此稍作迟疑,又问,“楼笙现在在哪?做什么呢?”
就在门外,靠着墙坐在地上。
“……,在哭?”
呵,那倒没有。
褚长溪刚想问,既然没哭,它为什么这个语气,就听系统十分认真肯定道,我觉得他疯了。
“………”
他抓着医疗官疯了一会儿,又与詹言谈话疯了一会儿,现在安静下来,就是咳血,不停咳血。
楼笙“复活”以后,身体明明没有任何损伤,甚至比以前力量更强,但他就是捂住胸口,痛的好像要死掉,吐了很多血。
褚长溪问的不太理解,“他……疯什么?”
疯什么?系统这就有的说了,楼笙听到褚长溪身体情况,什么基因链断裂,染色体全散了……听到器官衰竭,硬是逼着医生要把自己身体器官移植给病人,他血脉特殊,有心脉重塑起死回生能力,便想做心脏移植,一命换一命。但医疗官告诉他,这没用,他一双眼睛猩红狰狞可怖,拿枪指着医疗官脑袋,要医疗官手术。
那时的他完全不能好好思考,逼着医疗小组想办法,如果不是最后纪青等人挡在众多医生面前,楼笙能失控把他们脑袋射穿。
后来与詹言通话,知道褚长溪是因为给自己也注she基因摧毁药剂才会如此,楼笙彻底崩溃,他陷入极度的恐惧和恍然浑噩之中,像个精神患者,一直低声机械重复“不可能”,“不会的”……
怎么接受呢?
楼笙有多爱宿主,系统有存档记录,一路记下来,系统再不通情爱也看的足够清楚了。
楼笙被宿主亲手伤了多少次,他受了多少疼,多少苦………都不曾舍得动宿主一根手指。
可是现在,宿主会死在他面前,究其原因,他还或是罪魁祸首。
如今悲痛欲绝恐都不能形容其情绪之一。
楼笙像是真的被刺激疯了……
治疗室内安静了很久,窗外阴云遮蔽的天空似有大雨要来,通风窗口卷入的风带着青草泥土的湿气。
褚长溪伸手在舱内按钮处摸索一阵,透明罩强制收合,仪器如他所想发出滴滴警示声响。
但还是等了很久,门才被人打开,室内暗淡的光线,褚长溪只能看到来人身形轮廓,走廊灯光拉长他身侧一条孤零零影子,他静静站在那里,过了少顷,才抬步进来。
他走得很慢,似踩在刀刃上,隐忍微颤。
走至有淡光的地方,褚长溪才看清他身后沾了血的脚印,白色西装外套被拿在手里,染了很多血。
他嘴角下颚还有未擦拭干净的红,顶灯光照他面色惨白,略显深刻的五官,一丝神情也无,像城堡花园里夜色下的雕像,凉冰冰的质感,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生气。
他低垂的眼睫下,黑漆漆的平静,衬他一身血气,平静的透着一股子令人恐惧的味道。
是……挺疯。
不等他走近,褚长溪先撑着身体坐起来,两腿移落舱体外晃悠,像是还没察觉什么,笑容仍是明亮,“哥哥,你是来接我回去了吗?”
“……”
缓慢走来的身形,听到他声音,神魂猝然被拉回现实一般怔在原地,他手指一颤,带血的外套掉在地上。
“哥哥,你怎么流血了?”褚长溪似才看清他嘴角的鲜红,歪着头打量他。
少年金发灿灿,经过短暂维生系统修复,面色已恢复红润生机,他还是那样漂亮,还是孩子气的天真。但任何先进仪器和治疗方式都已确认无法再拯救他的生命。
他是因为什么才变成这般?
如果那日楼笙没有紧追不舍,没有逼的他给自己注射药剂……
“溪溪,是哥哥不好。”楼笙嗓音嘶哑严重,眼睛红的仿佛撕心裂肺哭过很久,但是他没哭,平静的撑着。
垂落身侧的手指一点点收紧,他冰冷无生气的轮廓慢慢扯出笑意。
“哥哥不好,”他说着,再次抬步走近,扑下一股浓郁的血腥气。他用不久前求婚时,夜风里那样温柔神情看着褚长溪,轻声说,“溪溪,你杀了哥哥吧。”
系统:………就说人已疯。
“……”
褚长溪皱眉,“哥哥在说什么胡话?”
“杀了我,”楼笙走到他眼前,染血的脸颊,光影崎岖交错,他面色平静,说不清的诡邪。
他垂眸看他,十分认真,“溪溪动手,杀了我吧。”
“……”
褚长溪没了表情。
他觉得你因他而死,要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