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常年暗红的天色,黑俊俊的门洞就那般突兀走出一位雪衣仙者,魔岭黑雾中,衣袍掠雪浮风。
天悬一轮血月,石阶下枯木阴森湿寒。
但他衣摆划过的一瞬间,所有魔息都不禁目光追逐。
仙者身上冷洌气息干净。
如同他们不曾见过的皎皎月光。
而他们魔尊大人竟负手跟在仙者身后,洒脱随意,唇角一点淡淡的笑意,宠溺纵容。
魔尊大人从不曾阻拦仙者去往何处,只是在他不经意间触及危险时,替他挡下,好声相劝“要不要换一条路?”
甚至仅仅因为仙者衣摆沾了土,溅上水,就将人一把抱起,走过湿土趟过水才放。
难道是……两人琢磨许久不解,最后不约而同对口型道,“炉鼎?”
“鬼鬼祟祟在说什么?”
石阶下走来一位黑袍护法,兜帽摘落,长发散下,露出的五官秀气,雌雄莫辨。
但眼神狠戾,身上杀伐之气,让人决不敢轻视。
两位守门魔族立刻跪伏行礼道,“石崎大人。”
石崎面无表情收回视线,上了台阶。
守门魔族见他走远,拍拍胸脯,再次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继续先前的话题,说到那个免不了一些污言秽语。
远处黑袍人脚步一顿,居高临下回头,“在聊什么,不妨大声些,让本座也高兴高兴。”
“没……没聊什么。”
“给你们一次机会重新说。”
见黑袍人转身下石阶,两人吓得跪地,“大人饶命,小人该死,多嘴……”
石崎是尊主亲信,深得尊主信任,做任何事都可先斩后奏。
“确实多嘴,你们是有几条命竟敢随意置喙那人?”
石崎缓缓拉直右手的黑纱手套,但他还未出手教训。
极深处的殿门“吱哑”开出一条人形宽口的缝隙。
一道血光如利箭疾驰穿空而过,落至此处,鲜血四溅。
石崎垂下手,跨过尸体时,不免惋惜他动作慢了,毕竟是同族,由他处理或可绕他们一条命。
但尊上动手,只有灰飞烟灭的份。
尊上三百年后归来,嗜血残暴,性情大变,也不知这三百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进入殿内,殿中已经聚集不少人。
湮赆之正坐在幽黑王座上,指尖碾磨着腕上红绳的尾端,红衣落塌,身后石壁攀爬的血纹红光映上他美艳惊人的侧脸。
“魔渊门如何了?”他未抬头,淡声发问时仍在若有所思,不知何事。
石崎行礼后,道,“已探查,结印可破,但属下们力量不够,需尊主一臂之力。”
殿中魔族长老一听,激动言表。
但湮赆之没什么反应,他将红绳解下,红光一闪,赫然一把长剑握在手中,剑身黑红,剑端盘龙尾。
斩天灭神,器灵已缺,威力不敌从前。
“嗯,三日后出发。”
石崎问,“为何还要等三日。”
湮赆之依旧没抬头,“有事得先解决。”
石崎没敢再问。
剑身翻转,寒光照得底下人心头发慌。
褚长溪,这把剑若落你手,你会杀了我吗?
湮赆之看着这剑,不知为何心中闪过这个念头。
毕竟器灵实则在褚长溪手中,他手里的不过只剩空壳。
耳边似又回响,那两位低级魔族的交谈。
“拿仙者当炉鼎一定功力大增。”
“是啊,不仅如此,仙者那般身段,定是很美味。”
是很美味。湿透的鬓发,因毒发而沉沦,攥紧的手指,抿紧的薄唇……
那般无情无心,无欲无求的仙人。
竟会有那等动人一面,足以勾魂摄魄。
可是湮赆之……
他到底是有多爱他,才会在“报复“时还甘愿为承受方,不舍伤仙人一分一毫。
湮赆之对他一见钟情,一见他就喜欢了,喜欢的他自己都怀疑是为什么。
他对他好,舍身护他千次万次,到头来落得那般结果——
他被抽出根骨躺在血泊中,拽住仙人衣角狼狈乞求。
眼前雪白人影,白衣皎皎浮光,手里拿着他染血的魔骨,看他的眼神冷淡至极。
湮赆之垂目间似乎又能感受到魔窟深渊处,一次又一次撕魂裂魄的痛。
“尊主,不知魔窟异常该如何应对,”有长老出言打断湮赆之思绪,“那里妖魔现世定能助我魔界辉煌大业。”
“不必。”湮赆之道。
“为什么?”
那里的邪魔大都失智,是不可控的。
虽不论如何都会对魔界有利,但若灭了人界——
他还拿什么“威胁”褚长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