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渊北门在黑水河后。
河上有魔障,飞鸟难渡,危险重重。
刚动剑,一把折扇拦在身前,褚长溪看向金袍男子,“怎么了?”
宣斐折扇轻摇,风姿潇洒,笑道,“你别动,我来。”
“为什么?”
宣斐笑着叹气,“算我手痒,想试试这河上魔障威力,行不行?”
“……”
就不想你劳累呗。
但可惜了,褚长溪自有打算。
魔障将河上天空分成两半,一半晴空日照,一半黑雾弥漫。
日光穿不透浓雾,连风也止在屏障前。
褚长溪执剑的手未动,日光照他指尖,如落冰面,冰冰泠泠。仙人神色清冷,拒人于千里,“不必,这与你无关。”
“怎么就无关……”
话未说完,拂微剑已脱鞘而出——
剑气自上而下,劈破天地,屏障被撕开裂口,翻涌的黑水,瞬间成冰。
褚长溪收剑,说,“可以过了。”
握剑的手有过颤动,但他面上波澜不惊,好像此一剑轻不费力。
宣斐沉着脸上前,抓住他腕处,但还未来得及查看,已被挣脱开。
他气急,“褚长溪,你的伤真的没事?”
褚长溪面不改色,“没有伤。”
他或许也在试,才没有及时阻拦。
但褚长溪躲避的态度,非常值得怀疑。
“是吗?那你躲什么?”他看着空空的手,心也跟着空,又往下沉,一直沉,“不想让我碰?”
他在这人面前端着那份傲气几百年,一夕之间全部粉碎。
那对湮赆之呢?
宣斐没问出口。
褚长溪已经走远。
裂口处,冰成的甬道。
走过,冰融成水,又从天上落,薄雨轻风,一路雾气氤氲,两岸山峦隐无形。仙人背影直立,一人一剑缓慢走入黑雾中,迈入之前,回头看过来,“你别跟我走了,回去吧,此事与你无关。”
裂口随着时间流逝在慢慢缩小,宣斐步伐坚定跟上。
“你一直说与我无关,到底是怕我托你后腿,还是怕湮赆之之后会连我一同报复?”
褚长溪执剑入口处,没说话。
跟上来的年轻妖帝,眉目间尽是潇洒意气,说话时懒洋洋的,散漫的语气,“褚长溪,你可不要以为,我输给你几百年,那就是真的不如你了。”
他挑眉笑了一下,“我每次都让着你,你真看不出来?”
仙人彻底沉默。
他视线落在宣斐脸上良久,负剑深渊口,似万劫不复的一瞬间,天地墨色,他衣衫处一抹白。
风雪之境。
似白骨深深。
宣斐几乎莫名的恐惧,他正要开口,已听到仙人一句话。
“很危险。”
语气疏离冷淡。
宣斐都要气笑了,“那我更要去了。”
他已不打算再掩饰什么。
折扇收的轻快。
脚步也轻快。
擦身而过时,仙人似乎妥协了,说,“那你跟紧我。”
跟紧你?
你保护我?
宣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还总是独自承受。
雨水落上发梢,湿了仙人衣衫,在他冷漠却又认真的眼神中,宣斐心口又暖又涨。
一把剑,立于天地间,大概也不过如此了。生来坦荡,无愧于天地。
这么傻……
风雨静默,仙人于眼前静立,就似高悬的画。
只可远观,触及不得。
“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宣斐心跳的厉害,眼神躲闪着率先进入黑雾中。
眼前一片黑时,他还在心底叹气。
到底是怎么喜欢上这么个……又傻又倔的人?
系统,绝!
浓稠的黑暗,一般人不可视物。
褚长溪放出轻舟,两人踏上去,船随水流飘远。
细雨轻烟,只能感受到淡淡的寒凉。
长久的沉默里。
宣斐正在回忆往昔,从初遇,到一次又一次比试,到仙人似不堪其扰的躲他……
“褚长溪,”宣斐在黑暗中说,“你当年所言,我就当不作数了?”
褚长溪,“……”当年什么?
他沉默。
宣斐当默认,暗暗松口气。
一怒之下,脱口而出的毒誓,若要应验那就全部应验到他自己身上吧。
路程不算远,他没话找话,“好黑,什么时候才能到岸?”他知褚长溪来过,不止一次。
褚长溪道,“你……怕黑?”
宣斐:怕个屁!
“不是……”
话未完,依稀一片雪白衣袖在眼前划过。
魔障中的黑,像是在眼上覆上一段黑绸。
当最后一丝裂口闭合,最后一点光亮也收尽。
天空一片漆黑,不似人间夜晚有繁星,月光照亮。
黑水河岸两侧,漫过一寸寸山峰的黑影。
很多人都会在里面迷路,永远到达不了岸边,会在河水中,一直前行,天荒地老,枯骨飞灰。
仙人衣袖一扬,似在芥子空间翻找,眨眼间释放出一片星星点点的荧光。
“月亮没有。”
“星星可以。”
他摊开掌心时,萤火从他掌心不断飞出。
撑满整个天地。
没有风,没有云彩。
天地自成星空。
宣斐怔住很久才抬头,黑幕之上,繁星如云海斑斓,星光璀璨,绚烂的惊心动魄。
耳边冷冰冰的的声音也似染上不可思议的温暖。
“不黑了。”
宣斐压抑不住的心跳声,鼓动的耳尖发烫,“嗯。”
系统:宿主撩起来,真要命。
褚长溪淡笑,哪有?
久久无法平息,金色蟒袍在淡淡光亮下,隐隐金羽浮光。
手中折扇收了又开,开了又收,反复多次。淡光下,神情无所遁形,年轻妖帝的眼底是深深的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