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急促堆叠间,天昏地暗。
立于山门前的白衣青年,长剑覆霜雪,仙姿无双。
人间公子愣怔抬头。
看仙人走近,携日月星辉驱散黑暗。
雪白衣袖间,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搭上人间公子手腕。身后遥遥绕花枝,他俯身,玉冠下乌发垂落,渺渺雾气里清俊眉目,遥不可及的矜冷。
他开口,声音意外的好听。
“我无意伤己无辜,你跟着我,我送你出去。”
他以为是他毁了结界,才让人间公子误入此地。
那时的宣斐骄纵逍遥惯了,乍一见会错意,新奇后,觉得好笑。折扇一收,少年公子身形慢慢拔高。几分孱弱公子的书生气,恢复了年轻妖君的妖异诡邪。
紫衣变金袍,金冠妖印,贵气非凡。
青年剑修浅色眸中明显有些茫然。
宣斐却挑眉,仍一副人间娇贵公子做派,懒洋洋道,“道友无故毁我山门,这笔账不知该如何算?”
如何算?
宣斐后来曾不止一次后悔,打着算账的名义找上褚长溪。
……
今时今地再看,宣斐后悔的心口都拧痛。
白衣仙者走在他身侧,看他一眼,问,“你很怀念吗?”
宣斐呼吸都在痛,但他笑:“是啊。”
白衣仙者又道,“我也很怀念,与你一同结伴同行,今后你我一起同游四海如何?”
面前伸来一只手,与记忆中分毫不差。
宣斐竟开始恍惚。
终究是执念一深,成障成魔。
“同游四海啊?”宣斐嗓音涩哑,“你此话当真?”
红霞漫天,栖梧山上何时这样安静过,没有风,没有鸟鸣,只有光像只落一人身上,那人在眼前,又近又远。
白衣青年唇角勾起了一丝淡笑,“自然是真。”
他往山上走,但山下血光幽幽,景韵流光似只浮于表面,山下流动的水比过雾障时的黑水河还要黑,水流遄急,渐上石岸分明血红。
仙人身后是栖梧凤殿,对他伸手,白衣皎皎,说:“你愿意跟我走吗?”
宣斐看他笑容,怔住很久。
褚长溪笑起来,是这个样子啊?他不无遗憾想,这么温柔一笑,无关风月,也足够他死一回了。
他上前,缓缓握住那只手,如他所想,如初雪,明净微凉。却让他眼眶温热,几乎落泪。
而后,手上力度加大。
“刷—”
另一只手上折扇横向白衣仙者脖颈而去,一击毙命的力度。
“你只是我心中的他。”
白衣身影如烟雾散去,宣斐垂眸,用袖帕仔细擦净手指,“却不是真正的他,我可以为他死,却也只能为他死。”
往前走,山峦成镜面碎裂,露出最真实的处境。
脚下是一处断崖,崖下血海翻涌,血光冲天,阴气太盛之处,易滋生邪物,风中嘶吼,席卷而过都似啃食神魂。
血雾弥漫,遮天蔽日。
宣斐完全看不清远处是何景象。
忽然,两相交错的巨蛇低吼声,震天动地。血雾中缓慢现出蛇身黑影,却是从空中直直坠入崖下血海,砸出狂风巨浪。
一瞬止息,血雾散开。
就在宣斐走向崖边想要向下望时,他看见了从空中落下的另一个身影。
白衣斑驳血迹艳红,落崖上时,以剑撑地,身形才稳。
“褚长溪……?”
宣斐的心狠狠揪紧。
这是……正儿八经诱惑不成,又使出苦肉计?
宣斐心中杂乱,思绪难安,即便怀疑又是心魔作祟,可任谁顶着那张脸如此模样在他眼前,宣斐都无法无动于衷。
来不及思考,他已经急掠过去,搀扶住对方手臂,嗓音颤抖,“褚长溪,你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