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魔窟内邪魔遍地,传闻是上古神明降天惩天罚,将各界戴罪之人压在此处,永世不得出的牢狱。
历经万万年之久,里面邪魔早已失智,它们以神魂为食,相互吞噬。
这所牢狱,不是谁都进得,但进去了,就再无出来的可能。
湮烬之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反在魔窟谷底聚魂结魄,又从魔窟里爬出来的人。
他一身裂魂印记,证明无数次被内里邪魔撕碎,但他还能重生根骨爬出来,其实很反常了。
而重生的根骨也并未魔窟里的邪魔,他是堕仙。
所以褚长溪上次任务为何将他尸身入万魔窟?
医药峰上,绿意如春,晨光漫过半边天,满园药草清香,雨后更显生机勃勃。冬日也有几分温暖。褚长溪思考着走出洞府。
一路清冷寂寥,无人烟。
修为高深的修士,神识可铺万里。
在修真界最远的东边海上,隐约可见血光森森,似有邪魔出世做乱了。
“灭世已出,”褚长溪白衣掠过草木清露,“那救世的人也该现身了。”
系统正闲的无聊,一蹦一跳踏过沿路大大的叶子,叶子折下,露珠滚落。
闻言才停了下来。
【所以,溪溪,你这是打算拿自己做最后一试呢?】
万魔窟邪魔降世的消息传出来,修真界又是动荡不安,各仙门还没从魔渊门封印中回过神,又浑浑噩噩,慌慌张张赶往蓬莱海域,修真界最远的东边,前往万魔窟应对。
灭世的威胁不是闹着玩的。
仙门百家,各大小门派,能出动的修士都去了,在惶恐不安,未知紧张的氛围里,他们不知对策,六神无主,唯仙门第一人苍吾剑尊那如天降霜雪的身姿,能让他们心安。
毕竟,魔渊门几乎是凭他一己之力重新封印的,如今万魔窟邪魔降世,他们下意识也看向他。
于是浩浩荡荡的百家修士,褚长溪竟成了领头人。
褚长溪觉得好笑。
系统却兴奋的看自家宿主都崇拜的满是星星眼。
……
翻过最后一道山脉,便是海上,海上迷雾,还有水妖迷人方向。暮色已降,他们决定在山下休整一夜,第二日再渡海。
夜色已暗,各自门派都燃起篝火,挂起灯笼,队列众多,远望灯笼满山谷,烛火红光反倒像洒了血色,惊恐众人的心。
越靠近魔窟,越能感觉到山里生灵万物的躁动,地下有什么似蠢蠢欲动要翻上来,地上林木皆颤抖偎依。
褚长溪穿过人群,人群无声自动给他们让出一条道。
白衣掠过众人眼前,无需他做什么,只是站在那里,就如一柄撑起天地的剑,有他在,天就塌不下来。
“褚仙尊。”
“褚师兄……”
人群习惯性恭敬见礼,也有茫然不知的少年弟子,在队伍最后垫着脚伸头看。
只见那人负手而行,衣摆过处如同落雪的风。
山河湖海都奔腾。
这世上穿白衣的修士很多,但没人能有剑尊仙人那份苍生匍匐,天下第一人的气质。
褚长溪只是淡淡朝他们点头,就叫人不由自主安心。
褚长溪缓缓走过最后一列仙门修士,无意间察觉到躲在人群中偷看他的关子陵。关朔性子本张扬明亮,莽撞无畏,如今见到日思夜想的心上人,直紧张的扭过脸装作没看到,而低头与门派弟子交谈。
而后又舍不得不看。
褚长溪看也没看那边,径直走过去。自冷泉那次,关朔便一直这么躲他了。
白衣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关朔眼巴巴一直望着,最终还是按耐住没追上去,一个人失魂落魄往长清派掌门身边走去,两侧山峦凄寒,轻风微扬他高束的发,朗朗身姿却如霜打。
若有所思停下后,少年低着头,隐隐传来反复的呢喃。
“不知道还会不会生气了。”
“这么久了,应该不会了吧?”
“那万一呢?”
“但是好想他啊……”
侧耳听清楚自家儿子在念叨什么以后,已经一把年纪的长清派掌门不知道自己这是做了什么孽。
气的一巴掌拍那脑袋上,“没出息!想见就去见,做了什么错事怂成这样?”
蓬莱山脉,夜间最美,雨露蒙蒙,润泽万物。苍吾已是落雪的时节,这里四季如春。
苍吾派弟子歇息的地方在一处山洞,洞口青竹掩映,摇曳落下如花影满地。
谷清语双手托腮抵在双膝,秀眉微蹙,“容泽师兄,这万魔窟邪魔………真的会出来吗?”
容泽,“只是有出世的征兆,还并未现世。”
莲镜悲悯叹息,说,“传说邪魔为祸,引上古神明封在此处,万万年未消,若真现世,人间………怕是不堪设想。”
宣斐淡淡道,“怕什么?魔界有压制之法,我们仙门就找不到了?”说到此处,他笑起来,笑意却深冷,“湮烬之打得什么主意,竟拿整个人界为要挟,果然也是邪魔,就该压在万魔窟,永世不得出!”
这………人也不是没进去过。
只不过人家自己爬出来,还多了一身古怪力量,深不可测。
他们气出血都只能往喉咙里咽。
恰在此时,见褚长溪回来。众人一愣,纷纷起身,谷清语上前,“长溪师兄,你回来了?”褚长溪先前一个人出去,说去看看,他们要跟去,被拒绝。
也不知去看什么了。
褚长溪披一身星辉月色,有落花落他发上,侧脸映红花,是真好看。
“嗯。”
他应一声,扫了一眼人群,发现只有游青青不在。
蓬莱仙域承上界,万魔窟就在仙域边上。
他看着众人道,“早些休息,明日一早还需渡海。”
众人点头应允,宣斐神色复杂看他,一言不发。
于是后来,褚长溪再出去时,被他跟上。
“长溪总是一个人出来做什么?”
嬉笑人间的妖君,语气散漫中压抑着某种意味不明的怒火。
褚长溪微微顿了顿,回头。
在他身后,山间小溪,宣斐衣袍明黄色,绣金线凤凰,衣摆拖地,一界帝王气势尽显。
不等回答,又逼问,“是不是又在想如何一个人解决万魔窟的事情?”
褚长溪,“………”
白衣清寒,近雪,近云边月,让人摸不着碰不得。
宣斐心口尖锐的疼,他知道褚长溪早就做好了打算,解决魔渊门的事,解决万魔窟的事,然后呢?
命不久矣。
呵,好一个命不久矣,唯二心不安。
这两件事解决之后,是不是就可以心安………
后面宣斐想都不敢想,额间妖印,光华闪烁,眼眸中一点一点逼出了几分湿意。
他盯着褚长溪,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褚长溪,“………”
“可是褚长溪,你为人间,为苍生,”宣斐咬牙道,“但你就没有想过我……想过我们吗?”
宣斐一直知道他有事要做,却没想是这般孤注一掷,有去无回的事。
他从没想过依靠别人,没想过要别人的帮助,没想过和人并肩,任何事情他都一个人扛。
“褚长溪,”宣斐冷笑,眼眶却旋着水光,“你可真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