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在地上吐血的几人,全都撑着站起身,继续上前。关朔的剑刺过去,被湮烬之生生捏碎,继而掐住他的脖子,冷冷说,“你趁他情毒发作,趁人之危,我还没找你算帐!”
关朔呼吸不畅,脸色憋的涨红,一字也吐出来。
湮烬之红眸一片血光,彻底疯魔,裂魂印记又消失的人,一身力量强到逆天。他暴戾,疯癫,只想shā • rén。
因为shā • rén,褚长溪就有可能,有可能来阻止他了!
“还有你!”湮烬之反手将剑刺向宣斐肩上,“你也是,都该死。”
无数剑光刺过来,湮烬之只是眼睫一动,就全部搅得粉碎,修士们被震的一排排后落。
宣斐握住剑端,口中大量血水往外涌,只能断续说,“你才该死……是你……害死了褚长溪。”
湮烬之眼眸一暗,抽出剑,正要再刺下去,忽然听见容泽悲痛万分冲他大喊,“住手,湮烬之你住手!”
湮烬之神情已经不清醒,但他知道容泽怀中抱着褚长溪,于是下意识被喊声引得看向容泽。
容泽想明白了一切,泪流满面,半跪下去,一只手抱紧怀中人,一只手缓缓指向湮烬之胸口,“湮烬之,你自己看看……你看看你身上是什么?”
什么?
什么是什么?
宣斐撑着抬眼看向湮烬之。
裂魂印记彻底消失,湮烬之完好的身体,后颈,脊骨往下………胸膛处顺着全身骨骼竟散发着莹白的淡光,仿佛生命源泉一般流淌。
淡光和和……和不远处那颗枯木相连,褚长溪死前曾剜骨,从枯木之心钉进去,万千枝条随即流淌的白光……连在了一起。
“什么,那是什么?”宣斐不可置信地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掌心紧攥出血,脚下一颤,失魂落魄跌倒在地。
“那是长溪他……”容泽朝湮烬之愤恨嘶喊,“他也曾剜骨救了你!湮烬之,你知不知道,长溪他……”
刚站起身的闻羽怔住,被放开的关朔傻了一般一动不动……
褚长溪曾经剜骨救湮烬之?
什么,这是什么胡话?
游静汀猛然抬头,几乎奄奄一息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莲镜狠狠闭上眼睛,不想看,也不想听………褚长溪他为那个恶魔做过什么。
湮烬之神情恍惚的最厉害,惊恐地看着自己一身莹光,与枯木神印一模一样的光。因为离的近,接连一起,随着流淌,散发,“什么?”他愣愣抬头盯着容泽,“你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还不明白吗!”容泽闭上眼睛,痉挛似的抽痛,“当年……当年大婚设诛魔阵,师弟他根本就不知情!是我们瞒着他设下。在诛杀你前一刻,他才得知消息,赶过来,他非要,非要亲自动手杀你,可他设了结界,没人看清怎么动的手,又不知在事后带你去了哪里。”
湮烬之周身魔气一瞬间动荡的翻天覆地!他比在场所有人都不敢相信。
容泽每一句话,都像是雷击,砸向他,砸进他身体,顷刻爆炸,碎光如刀片在他全身经脉处一刀刀刮!
“我才明白过来,他当年所为是何意,”容泽声音渐渐平静,“如今看来……师弟那时已是半步化神的修为,他抽除你一身魔骨,却剜自己神骨给你,将你扔万魔窟,只是为让你根骨重塑。”
“他是在救你!不然你以为你怎么能在魔窟中聚魂结魄,怎么平白生出根骨从魔窟里出来的!万魔窟是什么地方?你没有在那里成为丧失神智的邪魔,都是因为师弟剜了自己神骨给你!”
“咣——”
湮烬之剑拿不稳,脑袋仿佛被真相化作的刀剑刺穿,痛的他弯腰,弓背。
“你一直觉得你护他百年,他却杀你,有负于你,所以你恨他,你报复他,”容泽惨笑一声,“可他为救你,将自己神骨给你,三百年后,他修为大降,仙道已毁。”
“你护他百年,他已还清了!他根本不欠你!”
不欠,褚长溪也曾说过不欠。
“不……”识海仿佛正被千刀万剐,剧烈的痛。湮烬之颤抖着往后退,垂着眼睛,不敢看,周围一切都让他如惊弓之鸟,他眼睫不停颤动,“别再说了,别再说了。”
他不敢。
他不敢听了。
他好怕……
可容泽声音还在继续,“诛魔大阵,你本没有一丝生还可能,是师弟他瞒天过海,骗了我们所有人,他毁自己仙道,只为救你!可你都做了什么?你对他都做了什么?”
“不……不是的。”湮烬之惊恐无助的捂住双耳。
不可能的。
褚长溪最恨他魔族,他一直想要杀了他,动手从未曾留情。他不可能会救他。
“做了什么?”此时,也已全然明白所有的宣斐,不顾流血的肩头,轻轻笑起来,笑的眼泪不停的落,他一步一步上前,逼近湮烬之,“他救你,你却对他做了什么?你恩将仇报!一从魔窟出来,就血洗他宗门,屠杀他门人,逼他现身!”
雨势渐渐变大,仿佛冲进湮烬之眼里又流出来,他踉跄的栽在雨里,前一刻还牵引天地,仿佛万物主宰的人,此时恐惧的瑟瑟发抖,整个人蜷缩在地上,用力捂住自己耳朵。
别说了,别再说了!
宣斐却不放过他,鞋底碾上他手背,将他手指掰开,他半蹲下去,字字清晰无比,如惊雷灌进湮烬之耳中,“你杀他门人,将他胁迫去魔界,封住他灵力,他灵脉受损,在魔界会受魔气侵蚀,日日会受钻心蚀骨之痛。”
“你还不知道吗?因为救你,他一身灵力尽毁,他后来能封魔渊门,能顺利到达魔窟口,都是因为我给他了密药才恢复表面的修为,可密药有反噬………”
“你还给他下无解情毒,亵渎他,玷污他……”宣斐抽着气,“他那么……冰清玉洁,清冷高贵的修道仙尊,却因为那毒,失去意识不得不与人苟合……难怪,难怪他一心赴死,他此行根本没想过活着回去。”
“他造幻境拦住我们所有人,他用最后的力气独自解决万魔窟之事,之后毫不犹豫自爆………”
“原来——他了无牵挂之后,根本就不想……活下去了。”
湮烬之抬头,忽然仿佛病急乱投医似的,猛的抓住宣斐手臂,恳求向他求证,“不是,不是这样的……长溪他一直都要杀我,不然他为何不说,不跟我解释,如果他说了,我一定不会——”
“你让他说什么!”宣斐揪起他衣领,攥紧拳头,狠狠砸向他的脸,“你,你是不是忘了!你一出魔窟,就因误会血洗他宗门,杀了他多少门人!他要杀你不是应该的吗?他跟你说什么!你误会他,报复他!湮烬之,你个畜生,你真是该死。”
湮烬之的脸被狠狠砸进泥坑里,宣斐又抬脚用力踹向他腹部,他没打算杀他,他忽然不想湮烬之死了,他得让他知道是谁害死了褚长溪,他要让湮烬之往后无穷无尽的生命永远活在痛苦之中。
于是他提起湮烬之的衣领,贴近他耳边,一字一顿说,“是你、亲手逼死了他。”
亲手逼死了最爱的人。
“不是的,不是的!”
躺在地上的高大男子终于奔溃抱头,蜷缩着身体,痛苦呻|吟,“啊,啊,啊啊啊——”
声音凄厉,穿破雨雪。破损红衣,纷乱白发,身体混在血污和泥泞中,一声声哀嚎的仿佛要痛死过去。
他张嘴,哇的吐出血,不断的吐血。
所有人都畅快的看着这一幕,恨不得他真的痛死才好。
没人注意,在不远处,人群外围,有一素色长衫的男子,艰难撑着石壁站直,手指急切的掐算着什么。然而随着湮烬之惨叫声,身体中灵魂仿佛正在被某种力量拉扯,生生扯出一位银灰铠甲的半魂之态的虚影出来。
眼见虚影脚尖都要脱离,已经掐算完成的男子,抬手狠狠拍向自己天灵,将那虚影拍进了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