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不是不想提,是不敢想。
来京城—年多,从来没去拜祭过祖母,的确不应该。
但顾春和也有顾虑,那顾老夫人突然来,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若是按她说的去了,保不齐一个陷阱等着她。
春燕满不在乎,"怕什么,想抢您的李仁死了,算计您的廖家倒了,我看您身上有些运道在,下个想欺负人您的肯定也没好下场。再说还有萱草呢!"
萱草正在抛石子玩,闻言双手一搓,粉末从掌心簌簌落下,"我不敢说以一当百,十来个武夫是没问题的。"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让我来伺候姑娘,就是想姑娘能随心所欲,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再不用困在这尺寸之地。"
檐铃轻响,一阵幽幽的香气随风吹来,分不清是花香还是木叶香,飘散在小小的院落中,驱散了心间的苦涩。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很微妙,让她心慌不已,却不觉得难受。
事情便这样定下来了。
以防万一,顾春和没和府里说实话,借口探望老乡,提前三天出了门。
她没用府里的马车,单独雇顶小轿,从京城北门出来,顺着官道走二十里地,就是顾家的祖坟。修得颇为齐整,全用白玉石堆砌而成,小山包似的散落在黄绿驳杂的原野中。
旁边是一片黑压压的树林,松涛般飒飒悲鸣,似有无数人在哭。
顾春和带着萱草,一个接一个寻过去,终于在最偏僻的地方找到祖母的墓碑。
小小的一座,杂草丛生,石面上布满了斑驳的青苔,也不知多久没打理。一阵凉风拂过,草波簌簌地响,一种凄然惨淡的感觉突然袭上顾春和的心头。
她一点点擦着墓碑,眼泪已经忍不住了。
萱草沉默地帮忙,忽突兀地说∶"要不我揍一顿顾家的人给您出出气?"
顾春和失笑,"没必要教训他们,怎么说也是父亲的亲爹,算了。"
毕竟只有老子打儿子,没有儿子打老子的,真打一顿,只会给父亲的名声抹黑。
殷红的火焰燃烧着,飞起的纸灰在墓前不住盘旋,忽明忽暗,久久不肯落下。
顾春和怔怔看着,只觉心头一阵迷惘,祖母在天有灵,若看到今天的一幕,不知该作何感想。
直到最后一丝灰烬熄灭,她才扶着萱草站起身。
见时间还早,顾春和吩咐轿夫去南城,她收拾出几件衣物和两贯钱,正好给张泽兰送过去。
一路平安,没有任何意外出现,顾春和悬着的心也逐渐放下了。
张泽兰看见她来很是意外,"我还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
"怎么会!"
"上次阿简那个笨蛋得罪了你,后来好长时间都没见你人,我就去国公府找你,可看门的婆子不给我传话,我就以为你恼了我。"
顾春和暗暗心惊,后门婆子没换,她应该认得张泽兰的,为什么不给传话?
想了想,她说∶"你下次再去,就说是春燕的亲戚,给婆子几个钱辛苦钱,想来就不会为难你了。"
张泽兰一摊手,"你看我穿的这样,像是有闲钱的人吗?"
这次见她,比之前的衣服更破旧,袖子破了几个窟窿没打补丁,胳膊肘都要露出来了。
顾春和把包袱递给她,"我请针线房另做的衣服,你肯定能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