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来,不只是给我送东西的吧?”曹夫人笑道,“可是需要我帮忙?”
顾春和赧然一笑,“瞒不过你的眼睛,我爹已经好久没有消息了,他是和曹将军一起去的关西,不知您这里有没有收到他们的消息?”
曹夫人深深吸了口气,勉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嗨,我当什么事呢!从并州到关西路途遥远,你爹又是朝廷钦犯,他们肯定不敢走官道,肯定要多花些时日才能到。”
看她毫不担心的样子,顾春和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了,“是我多虑了,有曹将军在,肯定没事。”
“你尽管放宽心,我家那口子,别的不说,运道是顶顶的好。”曹夫人笑起来,眼角隐约有泪花在闪,“一准儿把顾先生平平安安送到关西大营,没事的啊,别多想。”
窗外,曹柔的嘴唇咬得发白。
她无法想象,嫂子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安慰顾春和。
每天晚上都躲在被窝里哭,第二天起来还要装没事人一样,明明自己痛苦得要死,却强颜欢笑哄顾春和开心。
她真想冲进去,告诉顾春和,你爹死了,还把我哥也害死了!
可她不能,那会把嫂子气晕过去的。
曹柔忍了又忍,攥着拳头悄悄走出了院门。
因见曹夫人精神头不算很好,顾春和略坐一会儿就告辞了,不想刚出了院门,迎面碰上了曹柔。
她板着脸,眼睛鼻子红红的,似是刚哭过一场,眼神冰冷,带着明晃晃的恶意。
顾春和被她的眼神看得心底发寒,又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位,不着痕迹往旁边让了一步,“曹姑娘有事?”
曹柔冷哼道:“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你如何有那样的厚脸皮,拿着别人的东西做人情?”
顾春和脸色微变,“别人?你不妨把话说明白些。”
“别装糊涂了,要不是郎主抬举你,你哪来的阿胶红枣?我嫂子不计较,我可不稀罕,我们效忠的是郎主,不是你顾家!”
顾春和的耳边“嗡”一响,气得脑子一片空白,半晌才回过神来,“哪个叫你效忠我家了?不过两样东西竟引出你这番话……不对,你话里有话,到底想说什么?”
曹柔冷笑,眼泪却不由落下,“我想说什么?我又敢说什么?只怪我曹家运道不好,赶上你爹那个迂腐的倔老头,他只把太子当成正统,明明和李家有仇,还投奔同为太子嫡系的王家。”
“枉费我哥好容易让他看清王家的真面目,走就好了呀,竟然舍不得那五百辽人,简直荒唐!落得今天这地步,纯是你爹自己作的。”
顾春和越听越心惊,“我爹怎么了?他现在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大概喂鱼了。”曹柔怨恨地瞥她一眼,“我哥生死未卜,全赖你爹所赐。照我说,当时我哥就不该听郎主的命令,就让你爹在王家呆着,哼,离间计反间计,白白搭了我们好几个人手。”
顾春和像是被人重重撞击了下,身子一歪,顺着院墙软软地往下坠。
她浑身都在颤抖,心脏一阵阵抽搐,疼得她几乎喘不上气,某个角落好像裂开了,疼得她想喊,却一声也发不出来。
只能下意识地捶着胸口,似乎这样能让她觉得好受些,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找回一丝清明。
她脑子乱糟糟的,一瞬间千头万绪涌上来,待要细想,却找不到半点线索。
爹爹到底怎么样了,离间计反间计又是指什么?
曹柔已经走了,顾春和没有回头找她——再问也不会问出来什么来。
她慢慢站起来,机械地挪动着步子,向谢景明的院子走去。
天阴得重了,闷雷一声接着一声,安然正指挥一干丫鬟婆子收拾廊下的花草,见她悠悠荡荡游魂似地走来,不禁吓了一跳。
“怎么了这是?”安然忙扶着她进屋。
“王爷呢?”顾春和突然抓住她的胳膊,眼睛直愣愣瞧着她,“我要见他,现在,马上!”
这样子明显不对劲,安然不敢耽误,立即派人请郎主归家。
很快,谢景明回来了,一进屋,他就直觉不太妙。
顾春和张张嘴,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带着哭腔问:“我爹是不是出了意外?”
“你又在胡思乱想,”谢景明温和地笑笑,挥挥手让伺候的人下去,轻轻抚着她的肩头,“过几天我让许清去趟河东,亲自探探消息。”
“我要听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
顾春和霍地甩开他的手,惨然一笑,“谢景明,你起个誓吧,若你有一句虚言,我顾春和……就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