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面色显得有些浮肿,精神头很不好,和先前相比,多了几分年老之人的沉沉暮气。
“我让国公爷上表自请和亲,不会牵扯王爷。”老夫人重重叹气,“大丫头不是皇室宗亲,能不能封为公主还两说。王爷跟前你面子最大,帮着说几句好话吧。”
她既开口,顾春和不好拒绝,隐晦提醒道:“开弓没有回头箭,若真定了大姑娘,此一去,一辈子也见不着面了,您舍得?”
还不如嫁个小门小户的,老夫人肯定少不了暗中补贴她,以后还有国公爷这个亲爹在。只要蔡娴芷不作妖,关起门来安安心心过她的小日子,就算比不上其他姐妹嫁得风光体面,至少也是安康富裕,受不了什么委屈。
日子毕竟是过给自己的,不是过给别人看的。
老夫人苦笑,“她一心想效仿王昭君,另谋一条出路,我劝不住,只能随她去。唉,老喽,管不了那么多啦。”
顾春和掂量一阵,应下了,“关系到两国和谈,我不敢打包票,只帮着说说看罢。”
“劳烦你了。”老夫人微微一欠身。
“您千万别客气。”顾春和忙道,“外面又是风又是雪的,您上了年纪,不好来回走动,摔了可不是闹着玩的,等有信儿了我过去给您请安。”
老夫人不胜唏嘘地叹出口气,“没想到啊,我亲手教导的孩子,竟成了几个孙女里最不成器的那个,唉,终究是败在了一个不甘心上头。”
顾春和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也不想评价蔡娴芷的为人,只挂着客气的笑,抿嘴不言语。
隔天后晌,谢景明从衙门回来了,瞧着他心情不错,顾春和便把老夫人的话原封不动转述了一遍。
谢景明有点意外,“别家姑娘避之唯恐不及的和亲,到她这里反而成了香饽饽。”
顾春和沉吟道:“我琢磨着,大姑娘不甘心是一层,她肯定有自己的小算盘。有你在,北辽就对大周构不成威胁,和谈,并非是大周讨好北辽,而是北辽撑不住了主动求饶。她嫁过去的话,北辽不会折辱她,做个北辽王妃,没准还能当王后,肯定比在大周嫁个小户人家强。”
谢景明目露赞许之色,“能看穿别人的心思,果真长进了。昨儿个已和北辽谈好了,双方休战,燕山府重归大周,北辽向大周称臣,每年纳贡。”
顾春和又惊又喜,“北辽向大周称臣?还反过来给大周钱?”
这简直是从未有之事,如此一来,谢景明可谓大周第一功臣,再无人能撼动他的地位。
“他们给多少,官家肯定会加倍赏赐回去,钱倒是其次,重要的是称臣!”谢景明的眼睛亮亮的,“自大周开朝立国,对北辽一直处于劣势,官家从未想到有朝一日北辽向大周低头——哪怕是名义上的君臣关系,也足够史书上重重写一笔了。”
顾春和笑道:“这都是王爷的功劳,不是你把北辽打得心惊胆战,他们也不会一而再再而□□让。”
她的恭维话,谢景明十分受用,“官家总算相信,只有大周的拳头硬了,那些蛮子才不敢挑衅我们!他已答应追加军费开支,大力推广武举制度,这回终于能扭转朝中重文轻武的风气。”
和谈成功,一样能打破太子党的算盘,他们肯定想不到,摄政王的军事力量非但没有被削弱,反而加强了!
顾春和很是欢喜,又想到老夫人的请求,“既然北辽已服软了,那和亲还有必要进行吗?”
“我是反对的,没有必要。可北辽态度恳切,官家也有几分意动,显示两国交好盛事什么的。”谢景明无奈笑笑,“罢了,既然蔡娴芷自己撞上来,就遂她的意好了。”
他没有刻意为难蔡娴芷,英国公的奏本来到龙案时,他顺便敲了敲边鼓。
此时他圣眷正浓,又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虚名封号,官家很痛快地准奏。
北辽王庭还不甚安稳,宗元王子生怕回去晚了,底下几个不老实的弟弟再憋坏招,于是和谈一定,便准备离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