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时又轻轻说了声,“傻瓜。”
“嚯,竟然背着我吃独食!”谢玄一脚踏进来,毫不客气坐下说,“没有给他做,不给你哥做的道理,妹子,给哥下碗面条去。”
“还有剩的,想吃自己盛去。二胖,过来帮我给三花洗个澡。”兰时恼他没眼色,起身抱着三花走了。
“嘿,过河拆桥,可不是求着我帮忙的时候。”谢玄瞅着两人的背影,狠狠塞了一大口面。
忽的脸皮一僵,“哇”全吐了出来,谢玄拿过水杯猛灌一气,眼泪汪汪,五官都挤在一起了,“我的天啊,这是人吃的吗?酸死我了!”
瞧瞧二胖的空碗,谢玄忍不住摇头,“这个憨憨,真实在。”
又是一年初夏。
这天从校场回来,按规矩回家要先向长辈请安,二胖还没进花厅的门呢,就被小丫鬟请到格栅门后喝茶。
“文夫人来了,正在和夫人说话,请二少爷先在这里坐坐,再过去请安。”
太子妃前阵子诊出了喜脉,文夫人刚从宫里头出来,又欢喜又紧张。因听着些不太好的传言,有点焦虑,就过来和大伯母念叨念叨。
“你甭听她的!”大伯母一挥手,十分豪爽地说,“广昌伯府太夫人真是越老越糊涂,还想弄个侄儿孙女去东宫,也不想想俩人差着辈分儿呢!”
她们说的广昌伯府,原是英国公府,老国公过世后世子蔡伯玉降等袭爵,成了广昌侯。后来又因他酒后失言,怨怼官家不念及亲情,惹怒了官家,又被降成了三等伯。
太夫人田氏,就是官家的异父姐姐,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儿子得罪狠了官家和皇后,等她一死,说不定连三等伯的爵位都保不住。
官家这边走不通,就从太子这边入手,她撺掇文夫人往东宫送人,人选她都找好了,是田家的远亲,按辈分,应该喊太子妃表姐的。
文夫人叹气,“我也这么拒绝的,可姑妈说,‘汉朝有舅舅娶外甥女的,唐朝有娶庶母娶儿媳妇的,这在皇家根本不算事儿!况且这是纳妾,更不用讲究。你不送,早晚有其他人送,还不如送个自己人,也是大妞的助力。’你听听这话!唉,我爹娘也被她说动了,成天劝我,我都不想回家了!”
又听大伯母说:“这事好办,你出钱,请二老和你侄子侄女去南边玩一趟,半年之后再回来。你姑妈再蹦跶,只要你咬死了不答应,她一个姑外祖母,手也伸不到太子妃那里去,只能干瞪眼!”
二人齐齐笑出声来。
趁这个空档,二胖起身整理整理衣襟,准备过去请安。
刚迈腿,便听隔壁文夫人说:“我听闺女说,皇后给小公主选驸马了,已经选定了人家……”
二胖脑子“轰”的一声,后面两位夫人说什么,他已经听不到了。
他走出房门,走出院门,走到喧闹的大街上,行走在拥挤的人群中,却觉分外的孤单。
不知不觉,他竟然来到了顾先生的旧居门前。
门口的大柳树已经合抱粗细了,柳枝叠着柳枝儿,把门前的空地笼成一片绿荫掩盖的小天地。
二胖倚着柳树,在门口坐了很久,双手抱着膝盖,闭上眼,就是兰时。
她抿唇微笑的样子,她轻蹙眉头的样子,每一幅都是如此的美好,连生气都是那么的可爱。
如此可爱的她,就要成为别人家的妻子了么?
生平第一次,心里头空得难受,憋得喘不上气,他想站起来活动下,略一使劲,五脏六腑搅心似的疼。
好冷,冷得浑身都在抖,他双手撑在地上,大口大口粗重着呼吸,好半天才站了起来。
稳稳神,他朝许家走去。
进门就跪在大伯大伯母面前,二话不说,先磕三个响头,砰砰砰,额头一片青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