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聋得可以——这
种巴伯迪安式的聋子可是稳扎稳打呐!——我真想成了我当
副主教的哥哥,要是那样的话,我就不会去dǔ • bó,白天也赌,
夜里也赌,活着赌,死也赌,连衬衣都输光了,就拿我的灵
魂做赌注!——圣母啊!这么多姑娘!一个接一个,可爱的
小妞们!那是昂布鲁瓦丝·莱居埃尔!那是芳名叫佩依芮特
的伊莎博!那是贝拉德·吉罗宁!上帝可作证,她们个个我
全认识!罚款!罚款!这下可好,谁教你们扎着镀金的腰带
呢!十个巴黎索尔!骚娘们!——唉!这个老丑八怪法官,又
聋又蠢!唉!弗洛里昂这笨蛋!唉!巴伯迪安这蠢货!瞧他
俨然在宴席上!吃着诉讼人的肉,吃着官司案件,吃着,嚼
着,吃得肚胀,撑得肠满。什么罚金啦,无主物没收啦,捐
税啦,贡钱啦,薪俸啦,损害赔偿啦,拷问费啦,牢房费啦,
监狱看守费啦,镣铐费啦,不一而足,对他来说,这种种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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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②原文为拉丁文。
原文为拉丁文。
取就像圣诞节的蛋糕和圣约翰节的小杏仁饼!瞧瞧他,这头
猪!——哎哟,好呀!又是一个卖弄风情的娘儿!那是芳名
叫蒂波德的蒂波,分毫不差,正是她!——因为她从格拉提
尼街出来!——那个少爷是谁?吉埃弗鲁瓦·马波纳,执大
弩的精骑兵。他是因为咒骂上帝。——处以罚金,蒂波德!处
以罚金,吉埃弗鲁瓦!两人统统被罚款!这个老聋子!他准
把两个案子搞混了,十拿九稳,一定是罚那姑娘骂人,罚那
精骑兵mài • yín了!——注意,罗班·普斯潘!他们要带什么人
来啦?瞧那么多捕快!丘必特啊!所有的猎犬都出动了,想
必打到一只大猎物。一个野猪吧!——果然是一头野猪,罗
班!真是野猪一头。——而且还是一头呱呱叫的哩!——赫
拉克勒斯啊①
!原来是我们昨天的君王,我们的狂人教皇,我
们的那个敲钟人,那个独眼龙,那个驼子,那个丑八怪!竟
是卡齐莫多!……”
一点不错。
正是卡齐莫多,被缚得紧紧的,扎得实实的,捆得牢牢
的,绑得死死的,而且还严加看守。一队捕快把他团团围住,
巡防骑士也亲自上阵。这位骑士披铠带甲,胸前绣有法兰西
纹章,后背绣有巴黎的纹章。卡齐莫多身上除了畸形外,则
丝毫没有什么足以说明值得人家如此大动干戈的理由了。他
脸色阴沉,默不作声,安安静静,唯有那只独眼不时稍微瞅
一下身上的五花大绑,目光阴郁而愤怒。
他用同样的目光环视了一下四周,可是眼神那样暗淡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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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古希腊神话中的大力神。
光,那样无精打采,女人们见了都对他指指点点,一个劲地
笑开了。
这时,预审法官弗洛里昂老爷仔细翻阅着由书记官递给
他的对卡齐莫多的控告状,而且匆匆过目之后,看上去聚精
会神地沉思了一会儿。他每次审讯时,总要这样小心谨慎地
准备一下,对被告人的姓名、身份和犯罪事实,都事先做到
心中有数,甚至被告人会怎样回答,应当如何予以驳斥,也
都事先设想好了,所以审讯时不论如何迂回曲折,最终总能
脱身出来,而不会太露出他耳聋的破绽,对他说来,状纸就
像盲人犬。万一有什么前言不对后语,或者有什么难以理解
的提问,从而暴露了其耳聋的残疾,有些人却把这些情况看
成莫测高深,另有些人看成愚不可及。深奥也罢,愚蠢也罢,
反正丝毫无损于司法官的体面,因为一个法官不管被看成莫
测高深或者愚不可及,总比被认为是聋子要好得多。因此他
老是小心翼翼地在众人面前掩饰其耳聋的毛病,而且通常瞒
得天衣无缝,竟连他对自己也产生了错觉。其实,这比人们
想象得要容易得多。驼子个个都爱昂头走路,结巴子个个都
爱高谈阔论,聋子个个都爱低声说话。至于弗洛里昂呢,他
顶多只认为自己的耳朵有一丁点儿背听而已。关于这一点,这
还是他在扪心自问和开诚布公时向公众舆论所做的唯一让步
哩。
于是,他把卡齐莫多的案子反复推敲之后,便把脑袋往
后一仰,半闭起眼睛,装出一副更加威严、更加公正的样子,
这样一来,此时此刻,他就完全又聋又瞎了。这是两个必备
的条件,否则,他就成不了十全十美的法官啦。他就是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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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副威严的姿态,开始审讯了。
“姓名?”
然而,这倒是一桩从未为“法律所预见”的情况:一个
聋子将审讯另一个聋子。
卡齐莫多压根儿听不到在问他什么,照样盯着法官没有
应声。法官由于耳聋,并且压根儿不知道被告也耳聋,便以
为他像通常所有被告那样已经回答了问题,随即又照常刻板
和笨拙地往下问:“很好。年龄?”
卡齐莫多依然没有回答。法官以为这个问题已经得到了
满意的回答,便继续问下去。
“现在回答,你的身份?”
依然默不作声。这时听众开始交头接耳,面面相觑。
“行了,”泰然自若的预审法官以为被告已经答完了他的
第三个问题,便接着说道:“你站在本庭面前,被指控:第一,
深夜扰乱治安;第二,欲行侮辱一个疯女子的人身,犯有嫖
娼罪①
;第三,图谋不轨,对国王陛下的弓箭侍卫大逆不道。
上述各点,你必须一一说明清楚。——书记官,被告刚才的
口供,你都记录在案了吗?”
这个不伦不类的问题一提出来,从书记官到听众,哄堂
大笑,这笑声是那么强烈,那么疯狂,那么富有感染力,那
么异口同声,连两个聋子也觉察到了。卡齐莫多耸了耸驼背,
轻蔑地转过头来,而弗洛里昂老爷,也同他一样感到惊讶,却
以为是被告出言不逊,答了什么话儿才引起听众哄笑的,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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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原文为拉丁文。
看见他耸肩,认为他回嘴顶撞是明摆着啦,遂怒冲冲地斥责
道:
“坏家伙,你回答什么来的,凭你这一回答就该判绞刑!
你知道在对什么人讲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