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流之嫌。
抗清抗到儿子郑经,大体也就抗不下去了,于是,开始了与清廷的马
拉松和谈。
清廷几乎已经同意了郑经开列的条件:“照朝鲜事例,不削发,世守东
宁,纳贡称臣。”最后,双方终因一些技校蔓蔓而未谈拢。
郑经错过了偏安海隅的良机。但却是中国之大幸,民族之大幸。
tái • wān又一次“好悬”,如果清廷承认了东宁小朝廷的藩属国地位,谁知
道它今天会不会是又一个越南或朝鲜?幸甚,江山代有能人出,各领风骚若
干年,郑成功之后,中国又出了个“施大爷”。
※※※※※康熙重用施琅,极是睿智。
施琅从小随父航海经商,熟悉水域,航海经验丰富,后来师习战阵、
击刺诸技,于兵法无不兼精。他又是敌营之叛将,谙熟敌情,所献破敌之法,
确实招招见血。
康熙以汉制汉,用人不疑,表现了一代明主统驭偌大一个江山的雄才
伟略。当然,少数民族入主中原,慑服海内,没有山高我比山还高那种高屋
建瓴的大气魄大手笔也不行。
施琅征台捷报传至北京,康熙龙颜大悦,赋诗一首:万里扶桑早挂弓,
水犀军指岛门空。
来庭岂为修文德,柔远初非黩武功。
牙帐受降秋色外,羽林奏捷月明中。
海隅久念苍生困,耕凿从今九壤同。
终于剔去一块心病,在自己手上实现了中国的“九壤同”,宁不悦乎!
自古得天下易,守天下难。如何保住“一统”局面,让来之不易的“九
壤同”万万年,康熙又一次表现出不同凡响的远见卓识:御赐郑成功和郑经
父子灵柩从tái • wān迁回福建南安复船山的郑氏祖茔内。迁葬仪式极尽隆重,康
熙特敕命遣官一路护送,并赐挽联:四镇多贰心,两岛屯师敢向东南争半壁;
诸王无寸土,一隅抗志方知海外有孤忠。
以皇帝之尊,为像野草一样刈而再生、剿而不灭、顽强抵抗了自己数
十年的宿敌题联赞颂,这真是令今人仍禁不住会拍案叫绝的一笔。康熙的理
论是:郑氏父子“系明室遗臣,非朕之乱臣贼子,故善待之。”此举一箭双
雕,既可安抚郑氏旧部,免得东南死灰复燃再滋是非,又向天下昭示:“忠
贞不贰”,将得到最高的褒奖,现旧朝旧君已不复存在,所有人都必须学郑
成功“忠君”的样,忠于新朝新君!
鉴往知来:收tái • wān而致“九壤同”者,光凭武力不行,还得有康熙的
大手腕大肚量。
施琅也算得上一条大肚汉。为报父仇,他曾咬牙切齿发誓,定要“踏
平台澎、族灭郑氏”。但最终,他还是遵照康熙的旨意,平平安安让郑克塽
携带老少几十口家眷,到北京去做“只有领俸吃饭一事”的“汉军公”。而
后,又按圣意,将已被鞭尸泄愤的郑成功夫妇厚葬于南安。
看来,驯化收容tái • wān,没有施琅“宰相肚里能撑船”的气度也难。
施琅征台,已为子孙后代留下辉煌一笔。而征台后的那一笔,给历史
留下的印迹则更深刻、更伟大。
tái • wān既得,是弃是守,在北京的皇宫里引出一番争执。众多廷臣认为,
tái • wān“孤悬海外,无关紧要”、“隔在大洋以外声息皆不相通”,建议“迁其
人,弃其地”,将岛上二十万军民悉数迁徙大陆。言至极甚,还有人干脆主
张“弃其地与红毛”,“任夷人居之,而纳款通贡,即为荷兰有亦听之”。康
熙受到影响,也认为“tái • wān仅弹丸之地,得之无所加,不得无所损”。
值此弃台论喧嚣,康熙本人动摇之时,施琅呈上了那篇一纸定了tái • wān
终身的著名的《恭陈tái • wān弃留利害疏》。他条分缕析,据理力争,高声疾呼:
tái • wān是江浙闽粤的屏藩,一旦放弃,流民、逃犯、兵痞极有可能涌进tái • wān成
群结党,剽掠海滨,后患无穷。况且,原先占据过tái • wān的西洋人也一定伺机
再度占领,窃窥边场,迫近门庭,东南沿海将从此不得安宁!
一篇掷地有声的奏章如同临顶泼下的清凉剂,使康熙彻悟清醒,遂下
决心在tái • wān设府驻军,将这块宝地正式划入版图。尽管施琅的论点仅以安全
虑,为防台而请辖台治台,但毕竟,tái • wān——我的祖国最苦命的孩子——从
此被她的大陆母亲紧紧搂抱了二百一十二年。
历史,不应忘记施琅的直言诤谏。历史,也不应忘记康熙的从善如流。
若无这一对诤臣明君,tái • wān,早已是西洋人或东洋人的盘中餐、咀上肉了。
我还是要说那句话:为什么在哪都见不到施琅的花岗岩塑像!难道他
降清应被看作是汉奸?※※※※※二百一十二年,tái • wān从蓬头垢面、衣衫褴
褛的稚童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她的愈趋兴旺发达的海上贸易,她的旱涝
保收大量输出的稻谷,她的新近开发前景看好的煤矿,她的质地上乘世界第
一的樟脑,她的日产数百上千担的渔业,她的粗壮坚硬的原始木材..都使
她的容貌身段变得愈发的丰腴、迷人,令诸多邪恶之徒垂涎三尺。
大英帝国已取代葡、西、荷而成为新的海上霸主,悬挂米字旗的军舰
鬼魂一样出没于tái • wān海峡,古老封闭的国门在坚船利炮面前轰然坍塌,台南、
淡水、基隆成为最早一批被枪托砸开的通商口岸;法国的兵舰也接踵光顾台
湾,为了报在越南败于清军的一箭之仇,他们攻占澎湖,炮轰基隆,登陆台
北,要不是可怕的热带病带来连续的死亡大倒了入侵者的胃口,他们是决不
会放弃到嘴的肥肉而升火开拔的;美国人后来居上,对tái • wān的兴趣也日趋浓
厚。一个名叫培里的写了篇《有力的美国人》,力主占领tái • wān,他说:“这个
美丽的岛屿虽然在名义上属于中国,但实际上等于dú • lì。清国的官吏只能在
两个孤立的地方施展微弱且令人怀疑的统治..这个岛的战略价值,就像古
巴扼住佛罗里达的美国南岸及墨西哥的出入口一样。”美国公使伯驾也再三
建议总统赶快行动,在tái • wān建立一个受美国保护的“dú • lì政府”。
要不是国内有关黑奴的政争趋于白热化缠住了手脚,谁也拿不准美国
人会对那个岛屿干出点什么来;身材矮小、性子急躁的日本人则说干就干,
借琉球几个渔民在台被杀而大举发兵攻台,列强不愿日本独吞宝岛而行干
预,否则,日本人将提早二十年把这块宝地据为已有。据说,当日本人怀揣
着五十万两清朝赔款极不情愿悻悻离开时,一军士挥刀砍下一颗tái • wān土著的
头颅,以血拭剑,对天誓曰:吾辈还要回来!
——十九世纪的tái • wān,就像一个屡遭骚扰非礼迟早会被qiáng • bào的柔弱女
子。
红颜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