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在是无怪乎晏亭如此谨慎。
能在京城把一个原本附着六分半堂生存的金风细雨楼发展到如今这种地步,他怎么可能是简单人物?又怎么可能没有一丝一毫的防备?
虽说他大抵是不会对大夫出手,但他心中的坚持绝对是他人难以动摇的,若是为了发展,晏亭都觉着他会对自己下手,并且觉得完全无所谓。
苏梦枕其人,神秘高冷又有傲气,且能够提前预判形势,心机深沉还有手段,却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知人善任,身先士卒,胆识过人,一身傲骨还心怀天下,是一个绝好的统率人选。*
有这样的人做楼主,只要自己没有动什么歪心思,便绝对会被护着,这样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所幸,苏梦枕看上去是不容易亲近的人,也因为脸色苍白而显得有些阴郁,可他绝对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
“短时间内,你的武功会倒退。”于是晏亭这才继续说。
苏梦枕倒是有些诧异:“先不提武功,你竟然都没让我继续发誓,神医如此信我?”
晏亭玩笑道:“不信。”
他看着对方有些愕然而瞪大的眼睛,露出一个略微柔和的眼神:“我只信你的家国情怀。”
有苏梦枕一日,京城最后的防线便不会被攻破,更别提还有六分半堂与神侯府六扇门在此。
他的理由比那些听上去崇高的理由要更加荒谬,可他的确是认真的,苏梦枕也无意与他结仇,因而他说:“好,那便信我的家国情怀。”
晏亭又道:“你被治好能起到的作用比没被治好的作用要大得多。”
“原来如此。”,苏梦枕颔首,问起另一件事,“神医方才说,短期内我的武功会倒退?”
“是。”
“退到何种地步?”
“有关这点,还得切磋过后才能精确。”
“预估呢?”
“且朝我劈一刀,我才能判断。”
晏亭瞧他看上去有些诧异,似乎也担忧他的刀伤到他,于是补充:“我总能治好自己的。”
其实不劈这一刀,也无妨,只不过晏亭有些想瞧一瞧这巅峰的一刀罢了。
苏梦枕犹豫了几息,妥协了:“还请先告知门外两位兄弟,”
他现在用功都会让赶路过后的身体更加弱一些,可用完这一刀只是短时间内的虚弱——也不过是半刻钟罢了,休息一下便会好了——如果能够判断功力倒退的话,直接医治好后,也让他有一个心理准备,好安置之后的事情。
晏亭看出他眼中细微的挣扎与对于之后情况的考虑,他垂眸道:“……算了。”
其实根本无所谓,为何要让他更加难受呢?
而且,不过是一段时间的虚弱罢了,时间也并不长,他便留在这里,再待一段时间便可以与游龙生去白云城相会了。
没错,最多也不过是十日罢了。
容貌昳丽的青年坐得远远的,一只胳膊支在脸侧,一只手还在晃动着折扇,姿态慵懒却不减一丝一毫的冷淡:“我骗你的。”
苏梦枕的笑容略微淡了一些,因为他实在是没看出晏亭的表情——对方的表情变化本来就太细微了,如此远的距离他更不可能看得见。
不过对方自己承认,恐怕其实也是一个坦荡荡的人,他又笑了笑,这次反而多了几分真诚:“那神医为何又想告诉我了?”
晏神医抬起了金色的冷淡眸子,答非所问的轻轻说:“我只是想看看梦枕红袖第一刀是何种模样的,你若是准我旁观恢复或是陪练,我便告诉你缘由。”
苏梦枕失笑。
这怎的还谈起了条件,况且这不是对方给出的问题吗?
不过他的黄昏细语红袖刀法可不是看看就能学会的,又要结合相应内功还有他这样阴寒体质才能到如今高度,便是让神医旁观,也是绝对只有形而无意的。
他的内功也是很出名的,因着好记,与他的红袖刀同样出名,因而对方提出这样的‘条件’,其实并不是一件难以抉择或者说是接受的。
至少苏梦枕未曾从中看出恶意来。
苏梦枕颔首,脸上还有一点冷汗:“好,那便如此。”
晏亭心情很好,心里的小狐狸打了一个又一个的滚:近距离看苏梦枕舞动的红袖刀法,那一定是非常美丽的景色!
毕竟苏梦枕还很年轻,自然也很耐看,他的脸上满是病气,可这不能掩盖他俊朗的长相,并不是如何出色,可却也绝不会难看,他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完全看不出是一个久病二十多年的人所拥有的眼睛。
与其说他面容如何,不如说只要一眼看到他便会被他的眼睛所吸引。
那是一双漂亮的眼睛,带着些许忧愁,还有看透了一切的决然,其中拥有的坚定,也是常人难以动摇的,因为他的心坚定若磐石,眼中自然不会有动摇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