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宫九还不想与叶孤城正面撞上,因此才没有提出失礼的留宿请求,他毕竟早早告辞,连白云城城主府都没有去。
不得不说,晏亭之前想过的情况的确是有可能会发生的,也幸亏他提前考虑到了这种行为,不然他们恐怕便真的无法半夜离去,打草惊蛇了。
毕竟,消息很重要,况且这个宫九也经常是在海域边界附近出没,中原倒是甚少有他的名字,因此怀疑他也参与其中,也并非是一种不合理的猜想。
那边晏亭潜入宫中,即便宫中有着高手,甚至值夜的便轮到了御猫展昭,可晏亭要想无声无息的潜入进去,那自然便无人会发现。
即便是压制过后的他的‘武功’若是不比这些人强,那他才真可以找一块豆腐撞死了。
就这样,哪怕有着四品的御前带刀侍卫御猫展昭在房顶窜来窜去的巡逻、侦查,也无法否认晏亭已经摸入宫中的事实。
宫殿门前有假寐的公公,暗处还有属于官家的死士,男人连衣服都没换一身,就在半夜悄无声息地摸入了官家的宫殿。
很明显,这位后世被称之为宋仁宗的官家,今日恰巧没人侍//寝,此刻正安睡在他处理折子的宫殿中,只不过也是刚刚入睡没多久,想必是挑灯夜战奏折了。
晏亭便小心的轻声叫他,在官家睁眼便要大喊‘有刺客’的时候,立刻制止,就差直接上手捂了——真要上手了,会不会被训斥就要看官家心情了,不过首先他越不过自己三尺的那一关——好在官家缓缓眨了一下眼睛,认出他,因此便没有说话。
青年略微退开,站于床/榻之下,折扇已然被收起,他无甚表情道:“半夜叨扰,在下实在是有要事。”
众所周知,这个官家他挺看脸的。
他未生气,只略微正色道:“若无要事,你便要领罚了。”
不过看在这张脸的份上,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刚发觉不对进来的死士也被他挥退,等这宫殿中再无其他人,他这才看向晏亭:“说吧。”
晏亭薄唇掀起,很轻很轻的说:“某些人看上您的位置了。”
方才惊醒还有些慵懒懈怠的男人坐于床/榻之上,此刻眼中满是凛冽与锋锐,海面上还很平静,海面下却早已波涛暗涌,男人周身被寒意所笼,只掀开眼睑道:“继续。”
他早知自己身下的位子有许多人觊觎,只是没曾想会来的这么快,竟然还不是他下属来报的信,看来情报网还是不够大,得继续发展才是。
晏亭仍旧站着,把叶孤城的折子递了出去。
……
今晚,也是晏亭第一次与赫连春水见面。
官家能叫赫连春水来,自然知晓他忠君,更知晓他与枭雄苏梦枕交好,也知晓前段时日在北方带兵的他有多么讨厌会让国土内动荡不安的因素,因此他是可信任的。
官家赵祯是如此判断的。
那晏亭便信他——至少表面上还是很信任的——因此留了下来,等待赫连春水来。
赫连春水来了。
他果然如同传言中那般容貌出众,只是乍一看还像是个少年人,怎么也瞧不出他已有弱冠。
不过战场也的确不是个看年纪的地方。
少年人看起来真的不像是将门虎子,可他的确是,他进来之后也未曾从赵祯身上偏移过视线,只是在随侍的公公为他打开殿门之时,目光从晏亭身上略过,在进入宫殿后,眼中便只有赵祯一人,仿若晏亭是一团空气般。
他其实是个有些跳脱的人,不然他的战术不会如此奇怪,只是每次见皇帝,他总要抑制住自己的本性:他是臣子。
他目光在赵祯身上,却维持着礼仪,并没有冒犯的定在他脸上,进来后弯腰拱手道:“臣赫连春水见过陛下。”
乍一看,这赫连春水明明是王孙公子,看起来却更像是书香门第出身,竟然有一种温润的感觉,若要比较起来,他给晏亭的感觉是与楚留香差不多的,但又不到花满楼那样的程度。
而且,与楚留香近似,又不完全一致,虽说两人大概都有不拘小节的特点,但楚留香身上更多的是江湖人所有的洒脱感,赫连春水身上的气息偏向于凛冽,如同长/枪/般,能微微弯起却不会折断,更保持着己身的锐气。
晏亭上下扫视,一眼便记住了这个记忆点极多的少年人,垂下眼帘,不想多说什么,因着他已经想走了。
赵祯大抵也知晓他并不感兴趣,又提前知晓他还要赶回去,若是回去得早也许还能补个一个时辰的觉,确定赫连春水记住晏亭了,这才挥手道:“今日之事,多有麻烦你了。”
晏亭的医术很强,堪称活死/人,肉白骨,武功又高深,去哪里不是会被供着的?
这幅异域感极强的外貌也在诉说着主人也许并不是中原人,他能冒此风险来帮忙,赵祯可不会当做理所当然。
正如在正确的历史上他所被记录的那样,他在位期间,会听从意见,也会试图推行新政,在宋朝重文轻武的情况下,仍旧护卫住国土,与西夏维持了半百的和平,更善于用人,平定岭南,在军事、政/治、经济、文化、医疗等多个方面均有成就。
——史称‘仁宗盛治’。
他的为人性格也可想而知,肯定不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人,更是对有能力的人很是礼重,因此才会对晏亭说出那样的一句话来。
赫连春水这才顺着赵祯的话,看了晏亭一眼。
晏亭略微颔首,并未多说,只道:“我该走了。”
他这么说着,转身人便没了身影,如同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而无影无踪。
赫连春水诧异的看了看晏亭之前站的那块地方,到底又低下头未曾多言,在他眼前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在听完赵祯所言,他也明了为何要让他瞧一眼晏亭了,领命后,他便告退了。
出发之时,他只揣了银两拿了常用的长/枪,并未披盔戴甲,而是轻装简行。
毕竟是这样重要的任务,若是引起有心之人的注意,那便不好了,也会打草惊蛇,更会让陛下失望。
他与他那一小队的人,便像是鱼入大海一般,只引发了些许涟漪,又很快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