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梦魇和藤蜥的角度望去,却发现他低垂下视线,眼底渐渐浮起浑浊的赤色,触目惊心。
*
救援找到桃刀时,她正满身是血地站在悬崖边,怀中抱着一名昏迷不醒的少年。
铃祈,帕帕和犬饲冲过去,发现那竟是兰鲸,他身上的伤口简直有过之而不见,衣服被血浸透,全身上下无一处完好的皮肤,一道伤口贯穿腹部,几乎将他一切为二。
犬饲腿一软,差点跪坐在地:“这……这是怎么回事?!”
“让开。”桃刀抱着兰鲸,低声道。
她的眼中像是蒙着一片灰雾,晦明难辨。
见状,铃祈和帕帕不由交换了个担忧的眼神。
他们看得出来,桃刀的状态很不对。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兰鲸会受那么重的伤,还有,如果他们没看错的话,刚才桃刀是在和什么人交战吧?!
帕帕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语气保持冷静:“桃刀,你先别急,鱼理上校也在这里,我们马上让她给兰鲸治疗。”
闻言,桃刀的眼底才略透出一抹光线,侧过头,微微点了下头。
见状,几人才略微松了口气。
可随即,一只手却忽然拦在桃刀身前。
众人一看,不禁愣住了:“将……将军?”
寺西行低下头,直直看向桃刀。
不知为何,他的面色也很不好看,透出一股病态的苍白,细碎的黑发被汗水浸湿,一缕缕贴在脸侧,那双浅淡的绿眸如今一片深暗,如同朔冬的夜,下着絮絮扬扬的飞雪。
“把他给我。”他只对桃刀说了四个字。
桃刀敏锐察觉到什么,缓缓抬头:“你要对他做什么?”
寺西行没有吭声,放在身侧的左手却微一动弹,抚向腰间的□□。
桃刀盯着他的手指,视线几乎凝固了。
“不要,”她忽然道,“我要救他。”
闻言,寺西行突然侧头,目光如箭,锐利向她刺去。
他猛地弯下腰,一把攥住桃刀的胳膊,于此同时,高大身躯深深压下,绿眸对着红眸,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靠近,却在快触上桃刀的前一刻,陡然顿住。
桃刀僵硬地站在原地。
寺西行高大的阴影下如同一间密不可分的牢笼,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其中,莫名给她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是一头猎物,在捕食者虎视眈眈的目光下,毫无退路。
她的鼻尖满是一种陌生的冷香,像是冬日的冷杉群,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寒气。
而当寺西行开口时,那股冷香愈发浓烈。
他低声道:“他差点害了你。”
桃刀深吸一口气:“不,他救了我。”
她逼着自己抬头,直视寺西行冰冷的绿眸:“如果没有兰鲸,我早就死了。”
寺西行盯着桃刀。
有一瞬,有什么东西自他的眼中汹涌而出,黑暗而幽深,铺天盖地朝桃刀袭来,竟令她不禁心生退意。
桃刀抬着头,努力与他对视。
她咬着牙,用力之深,唇齿间都感到了一股腥甜的湿意。
但就在她快坚持不住时,面前阴影一空——寺西行陡然抽身,重新站直身体。
取而代之的,是一方柔软的手帕。
他伸出手,轻轻将手帕抵住桃刀的嘴唇:“出血了。”
桃刀一愣:“……唉?”
“鱼理,”寺西行像是没看到桃刀眼中的错愕,兀自道,“替他们疗伤。”
鱼理走上前,温和对桃刀一笑:“先把他放下吧。”
桃刀还没反应过来,手上一空——犬饲接过兰鲸,将他平放在担架上。
一旁,铃祈也拿着绷带过来了:“我替你包扎。”
桃刀低低应了一声,目光却没有离开兰鲸,她犹豫了下,低声问鱼理:“他不会有事吧?”
鱼理只是道:“我先看看。”
桃刀屏住呼吸,看着鱼理检查兰鲸的身体,后者沉吟了会,道:“只差一点……”
桃刀的呼吸一下紧了:“差一点?”
“啊,没什么,”见她一脸惊恐的表情,鱼理安抚一笑,“他会没事的。”说着,敛下神色,轻轻叹了口气。
不得不说,这个孩子真的是受上天眷顾——他的全身经脉尽断,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随时断气都不会奇怪,可偏偏心跳却又十分平稳,简直就像拼劲全力想要活下来一般。
或许,她侧头,看了桃刀一眼,这是她的功劳也说不定。
半个多小时后,鱼理总算完成了大部分的治疗:“可以了。”
众人紧张看去,兰鲸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大半,除了依旧昏迷不醒外,看上去已经脱离了危险。
瞳向寺西行请示:“长官,是否现在启程?”
寺西行略微停顿,却看向桃刀。
桃刀愣了下。
“快看!”犬饲忽然道,“兰鲸好像要醒了了!”
只见兰鲸垂在身侧的手指忽的动弹了下,竟像是有意识般地探出去,轻轻拽住桃刀的衣袖。
桃刀一怔,低头看向他。
众人相互对望一眼,皆没有出声。
最终还是铃祈问道:“桃刀,你打算怎么办?现在就回去吗?”
桃刀微微抿起嘴唇,视线下移,却见有什么东西从兰鲸的口袋里滑了下来,露出半截白角。
她弯下腰,发现是她送的那块魅影面具。
桃刀盯着面具,停顿了几秒,忽然道:“等等。”
“我……想先去个地方。”
*
兰鲸从昏迷中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身下是一片平整的木地板,一件厚重的披风盖在身上,他略有些困惑,侧过头,却见桃刀坐在一旁,正低头玩着什么。
他一惊,慌忙起身,却不慎牵扯到伤口,登时发出一道闷哼。
他的声响惊动了桃刀,后者回过头:“你醒了?”
兰鲸张了张口,下意识想说什么,却陡然意识到不对,转而想打手势。
藤蜥呢?梦魇呢?大人呢?他不是死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但没等他伸出手,却被桃刀按住了。
“别怕,”她简短道,“你已经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