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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开始管事,因此家中下人多有不服。文若本想杀一儆百,以正家法,谁知道那拉氏竟横加干涉,于是下面人等更是阳奉阴违。开始几日,年氏、耿氏还每日来点个卯,坐坐阵,没过两天,耿氏便推弘时生病,年氏说身上不好,便逐渐的都不来了。家中诸事全部压在文若一个人身上,天天卯时便起床,至晚间戌末方得有空。更兼诸事不顺,心内烦躁,因此一连数日管将下来,实在有些疲累。

眼看还有三日便到堂会的日子,文若便订了规矩,每天卯正点卯,家中下人必须按时到,以便分派事务。这日,文若一早便过来了,至卯正,下面人等却只来了不足一半。文若心里有气,却只管按名册点卯。“周奶妈?”不见人应,文若皱了皱眉,再念了一次:“周奶妈?”正准备做记号,却见她喘吁吁地跑来了:“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文若看了看时辰,放下册子,道:“如今都快辰时了,你眼中可还有家法在?”周奶妈回道:“今儿知道福晋点卯,原本一大早就起来的,谁知道小主子今天偏闹腾的慌,左右是哭,实在是走不得。好容易哄的他好了,连口气儿也没喘便赶过来了。还请福晋饶过这一次吧。”

文若知道这个周奶妈原是李氏陪房过来的,奶过几个哥儿了,连那拉氏的儿子弘晖也是她带的。在府里是个头等不把人放眼里的。一些年轻的侍妾倒还要把她当主子供着。心里便冷笑了声:这不过又是那背后的人撺掇着她来出头儿了,我若不收拾了她,后面这些人也没法管!便放下册子,淡淡道:“照顾哥儿,那原本是你的职责。这里站的每一个人,谁都有他自己的职责。要说你今儿因为份内的事来的晚了就可以不处分,那明儿他来晚了有理由,后儿大家都有理由,我这卯也不用点了,大家干脆也都不用办事了。”说着便眉一挑:“规矩早定下的,周奶妈,不是我不给你面子,这是家法,我也不能乱的。吴妈妈——”“奴才在。”

“记下了:革她一月银米,另外,自己去外面领二十板子!”

周奶妈正唬的忙磕头求饶,却见耿氏的大丫头翠儿忙忙地赶来,文若心里暗笑:又来个求情的!便不等翠儿开口,笑着道:“翠丫头这般忙忙地赶来,可是你家主子有什么事吩咐?我这里正处分这些不安分的奴才,还请稍安。”便沉了脸:“吴妈妈,怎么还不处置?还等着谁来救命不成?”吴妈妈忙回道:“不敢。”翠儿已是变了脸色。吴妈妈出去传话,自有人进来拖了周奶妈出去,板子打完,还要进来叩谢。

这里文若才笑着问翠儿:“你家主子巴巴地打发你来,可有什么事?”翠儿忙回道:“也没什么,主子因为带着弘时,没空来,所以打发我来瞧瞧,可有什么帮忙的。”文若心道:也是个聪明丫头!嘴上说:“难为她费心,我这里没什么事。你回去服侍你主子去吧。”翠儿忙答应了,自回去。

文若便开始分派各人事情,便见秀菊进来了。给文若福了福,请了安,道:“主子知道福晋今日分派堂会的事情,让我来帮着。因对牌一向是我替主子管着,倒也熟悉,所以便打发我来了。”文若笑道:“还是你们主子想得周到。你若不来,我也要打发人去取了。”秀菊道:“哪里敢劳烦福晋?”便捧了牌子站在文若一侧。

于是文若便分派起来,这八个人专管做什么,这三十个人又做什么,一一便多有了投奔,自去办事。文若见此时令行禁止,也舒了口气。秀菊在旁边道:“素日我家主子便夸福晋,如今一看,果然叫人叹服,这才几日,便能治理得她们妥妥贴贴了。”文若笑道:“不过是现炒现卖罢了,哪里敢跟大福晋比?还巴望着她早些好起来,我也好卸了担子。”

到了堂会这一日,文若自坐镇抱厅,一大早便分派了各人事情。这一日便寸步不离,凡有人来回事情,一概现处置。这会子正是各人都忙各人的去了,文若稍稍得闲,正想喘口气,谁知外面乱成一团,忙问是何事,外面多嚷嚷道没拿到对牌外面支不了银子。文若便诧异道:“对牌一直由大福晋跟前的秀菊掌着,今日因大福晋病又重了,所以她不曾过来,由我这里开了条子你们去大福晋那现领,怎么会没有?”其中一个便回道:“秀菊姑娘说牌子已经放出来了,在福晋这里。”文若吃了一大惊:“何时给我了?这可如何乱得?”忙起身去那拉氏那里。

秀菊却也正在着急,偏她这里走不开。此时见文若过来了,忙请了安,回道:“今日主子突然不好了,烧的乱说胡话,我不敢走开,又怕误了福晋事。打发人去请福晋房里的人,却只来了个小丫头子。我一时情急,也没细想便把牌子交了她,托她交到您那,谁知道……”一面说,一面急得眼泪直打转。文若也跺脚道:“真真糊涂,这样大事便打发个人来叫我又如何了?如今也不能干着急,那小丫头如今人呢?”秀菊道:“已找了大半日了,这些个小丫头子,不是旗下的,最怕便是眼皮子浅,混支了钱跑了。”这里正是没个开交,外面已有人来回道,说是方才有人拿牌子支了一千银子,因数目太大,帐房不放心,终是打发个人来问问。

秀菊一听,更是傻了,只知道掉泪,文若忙出外面来,让戴铎带人去找,务必抓回来。这里对地下的人道:“如今没了牌子,事情也仍要照办,该干吗干吗去,别在这傻站着。”下面人叫道:“好主子呢,这没银子还办什么事呢?”文若想了想,“便拿我现写的条子支领,跟帐房说一声罢。”才打发这些人走了。

谁知道没半刻功夫,又都回来了:“外面帐房却只认牌子,除非爷发话,否则不敢擅自改规矩。”文若见天色也不早了,急得团团转,忙叫人去找四爷去。这里一干人都等着,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好容易等到秦顺儿气喘吁吁地跑了来,却回道:“四爷正同几位阿哥、大臣在御前议事,指不定什么时候才出来呢。”文若一听,可真急了,如今这样,只好再找那拉氏去。

那拉氏却仍然昏睡未醒,连秀菊人也不见了。年氏、耿氏更是推得干干净净,连人影子也不曾见一个。眼看快晌午了,便有各位阿哥的内眷陆续到来,屋里的人却仍然是乱作一团,文若忙求爹爹告奶奶地央他们先接待着人,自己也向内堂来与她们妯娌聊天。却见外面忙乱的上茶、上点心,实在不像,可也无法回避。仍是笑脸迎进来,一一寒暄一阵。

忽听得一阵爽朗笑声,外面人报:“八福晋到——”一见文若便道:“妹妹如今是越发能干了呀——早听说如今这里是妹妹当家了,可怎么外面连个像样的奴才也不见呢?一个个没头苍蝇似的,我说呀妹妹,四哥难得摆次酒,那拉姐又这么相信你,你可别躲懒才是。”文若心里一腔怨愤一腔委屈,却无处说去,也只得应道:“尽力罢了。”外面刚刚安顿好,文若便见戴铎带着几个家丁回来了,正往里探头,知道是那事,忙告了罪,到后厅来。

戴铎道:“如今找是找着了——是福晋房里的小丫头香芸支了银子跑了,她家原是苏州的,出去了就忙忙地雇车想跑回去,谁知道被贼盯上了,刚出城就遭了抢,人也给贼杀了,砍得面目全非的,真是活该!”文若一听,心里一紧,忽然觉得身子发软,两腿之间似有暖流溢出,两眼一黑便即昏倒。身边下人早吓得慌了神,一叠声的叫:“快扶福晋回房,传大夫!”

文若因数日来连日操劳,食不好,睡不稳的,身体已十分疲惫,更兼她其实已有了半月身孕,只因忙于家事,并未留意,所以连自己也不知道,这会一听这消息,心里一急,便致小产。

文若一倒,家里就更不像个样子了。下人们见无人管束,谁还肯安分做事?因此一向恭肃严整的四贝勒府如今却是里里外外混走混撞,客人来了也无人接待。

大夫们忙了半晌,文若总算幽幽醒转,便要挣扎着起来,诗儿忙按住她:“格格为了这个家这么拼命,如今连哥儿也掉了,还不爱惜自己么?管它外面怎样呢!”文若忽地想起什么,抓住诗儿:“怎么秀菊打发人来取牌子,你们都不在么?怎么让香芸去了?明知道她平时手脚就不干净的!”诗儿诧异道:“哪有这样的事?我并不知道。何曾来过?”文若心内更有几分明白了,冷笑着。

“你们这是做的什么?看看外面成什么样子!”四爷平稳却明言压抑着怒气的声音传来,跟着便见一身朝服的四爷迈进门来,“我……”文若心里虽然了然,却哪里能够说的清楚,满腹委屈只化作眼泪趟下。诗儿却气鼓鼓地回道:“爷这是怎么了?格格刚刚小产了,还挂心着外面的事,你却这样说!”四爷一怔,看向文若:“怎么有孕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文若哽咽道:“我哪里知道?”旁边王太医忙回道:“福晋本来刚刚坐上胎,依脉象看最多半个月,不曾察觉到也是有的。只因操劳太过,胎儿也还未稳定,因此便小产了。以后还当多作调理,安心静养为上。”

四爷叹道:“这是为了什么?身子不舒服,何苦强撑着。你安心休息吧,外面的事,我自会处理。”虽是极力掩盖,文若仍然敏感地察觉到了他话里的烦躁,她不是不知道,今天这场聚会的重要,正因为太重要,才可以成为别人手里的刀啊!

“主子,您刚刚好一点,怎么能起来呢?主子……”秀菊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外面传来,跟着便见那拉氏打起帘子进来,一脸的苍白。一见四爷,便福下请安,四爷忙拉住她:“你病得正厉害,怎么出来了?”那拉氏拿绢子捂了嘴,咳了几下,:“我听说若妹妹小产了,吓的人一下子反而清醒了。这不过来看看。何况,今儿什么日子?没个人怎么行,四爷一个老爷们,难道我们作妻子的,还叫你来操心这些家事不成?我就是挣命,也得拾掇好了。”

文若耳朵里听着她这话,一字一句更如针刺般难受,事情如何两人各自心知肚明,可文若是哑巴吃黄连,此时的她,能说什么?能辨什么?那拉氏前面替她打点好了,就算病着也不忘让秀菊“帮忙”,如今更是强撑病体出来打扫残局——她还能说什么?勉强支撑身体,对上那拉氏的眼睛,嘴角扬着,语气却分明冰冷:“文若无能,辜负福晋一番心意了。如今一切拜托福晋吧。”那拉氏仍是安慰了文若几句。便由秀菊扶着出去。

四爷看着她的背影,似乎在思索什么。文若却在旁边一点一点收集着他有些感激、有些歉意、和慢慢放下心来的淡定——彷佛他也相信,只要有那拉氏在,外面的混乱自然可以迎刃而解,而她的心,却一点一点地沉沦,最终沉在他无限沉重和惋惜的那一句“何必这样要强呢?苦的还不是自己?”……深不见底。她想笑,可眼里却在流泪,她想哭,可嘴里却笑了出来:“原来,辛苦到头,不但是傻傻地往人家圈套里跳,就连在你心里,也把我想成了一个为了嫡福晋位置不惜一切的人!”胤禛彷佛有些陌生的看着她,犹豫着:“婠姗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她并不是个没有分寸的人,想煞煞你的傲气,或许是有的,可她必定不知道你有孕的事,我也不知道——这真是苦了你。”说着在她床边坐下来,仍旧像以前那样,轻轻拍着她,如同哄一个快入睡的孩子。

可文若的心,却因为他那淡淡的一句更加冰冷起来,“婠姗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多寻常的一句话!可这里面却包含了多少的信任和多少年的夫妻感情!她原本以为,不管他身边有多少女人,他始终是爱她一个的。可是到了此时,才明白,真正的夫妻,不需要甜言蜜语,不需要你侬我侬,只需要关键时刻一个笃定的眼神,一句淡淡的“我是知道的。”那份相濡以沫的情分岂是她这个“第三者”可以替代的?她苦笑,原来那拉氏才是他唯一的白玫瑰,而她,却只是那无数红玫瑰中的一朵!

明媚鲜艳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四爷,我累了。想歇一会,你也去外面吧,客人们多来了。”胤禛点点头,握了握她手:“别想太多。放心,我不怪你。”

文若瞧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眼神空落落的,心里却不知道是太空,还是太满。“大福晋还真是厉害,没一会就整齐了……”不知是哪个不懂事的丫头在外面评说,却听得诗儿的呵斥声:“乱嚼什么!”“早知道的……那拉氏,你果然厉害!不动声色,甚至连刀也不用借,兵不血刃,漂漂亮亮赢了这一仗!你所牺牲的,不过是贪财势利的小丫头的命罢了!可你哪里知道,这个嫡福晋的位置,永远都是你的,我不会和你争……”赢得人心,赢得胤禛的信任,更是无异于拉起文若的手狠狠给了德妃一耳光:看吧,这就是你看重的儿媳当的好家!她不但赢了,更是几乎绝了文若翻身的希望,德妃?不怨她就好了,还会再给她一次机会?胤禛?他自始自终,相信的都是那拉氏……

此时的那拉氏,在正房内,正是笑晏如花,那苍白的脸色更显得她如同一朵盛开的白玫,令人仰望却不敢高攀,她的心里,更在笑:“想当嫡福晋?先掂掂自己有没这本事吧!”

第十七章

文若自小产以来,便卧床修养,开始只仗着自己身体底子好,便没怎么上心,不过想着养上几天也就没事了,谁料一连养息了大半个月,却越来越觉乏力,下红也没止住,心里才开始着慌。这些日子来,那拉氏自是天天亲自过来探望,年氏耿氏每天也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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