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配和“对症下药”来提升的。诺里斯·霍尔,“科学与战争”,收霍尔、小泽卡赖亚·查菲、曼利·哈得孙(编),《下一场战争》(剑桥,1925),页26。厉害的士兵自有其培养的途径,是当时非常普遍的看法。熟稔战史的将官都赞同卡莱尔的著名论断,英雄在世,冥冥中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应有敏锐的洞察力、精准的方向感和一往直前、追求真理的勇气。英国陆军元帅韦弗尔伯爵1945年时曾这样说,“坚强半是遗传,半靠训练,我看……还是遗传更重要些”。陆军战地元帅韦弗尔伯爵,“好兵”,《泰晤士报周日刊》,1945年8月19日,后收其《好兵》(伦敦,1948),页43。下面这封信直截了当地道出了这些想法,信是前线打仗的哥哥写给同处战壕的弟弟的:
我注意到来信里说别人想你一定做梦都想着与敌人搏斗云云。我也注意到了同样情形。这年头有种的没几个,所以卑鄙、危险的活儿总是推给他们。你要是总借口想找死,别人乐得做好人。这世道!有些人的胆子跟虱子一般大,有的跟兔子的有一拼,有的根本就是狗胆,只有极少数人才长着人胆。弗斯布鲁克及格罗夫纳·克拉克,“书信集”,弗斯布鲁克·克拉克信件,1917年6月12日,利德尔收藏。
或者就看弗兰克·马卡姆的母亲1917年时是如何训示她在前线胆小如鼠的儿子的:“至于说你是懦夫,孩子,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凭什么偏你没那点血性呢,听我说,孩子,别以为我在责怪你,我只是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锡德尼·马卡姆爵士,“书信文件集”,母亲来信,1917年3月10日,帝国战争博物馆藏。
但部队需要的是更精确的指向标。毕竟,靠父母、兄弟、女友是不可能客观评价其所爱的人的“胆量”的;另外由于兵力方面的限制,把城乡士兵分开来对待也不现实。只招募少年犯肯定不够数(是否红发姑且不论),结了婚的也得招。军官们希望有对“战斗力的科学量度”,要快,要准,还要便宜。一战时,战斗力的高下似乎写在士兵身上。用卫生干事罗伯特·威廉·麦凯纳的话说就是:
毫无疑问,在一个人的体质和他的胆量之间是有确定的对应关系的。只要不是懦夫,一个强壮的人总该比瘦弱的人更为勇敢;灵魂和身体是有着密切联系的。罗伯特·麦凯纳,《透过帐门看去》,1919年首版(伦敦,1930),页64—65。
第四部分:英雄背后英雄背后4
所以在1914—1918年间,征兵时要进行体检,以淘汰过于瘦小、不适于打仗的人,也是为了甄别两种人,一种在硝烟弥漫的战场表现最佳,另一种则更适合在后方工作。当时的新兵被分为四等。分属哪个级别,主要看体形:身高、胸围、体重是主要判断依据。把新兵按健康状况分为四类,既是因为认识到阳刚气和战斗力之间存在正相关,也是基于身体健康的医学标准。相关讨论见乔安娜·伯克,《肢解男性:男人的身体、英国和一次大战》(伦敦及芝加哥,1996),页172—173。有评论人员认为,军方没有采取足够努力来寻求对“战斗力的科学计量”。查尔斯·伯德和斯坦利·霍尔(两人都执教于麻省克拉克大学)是颇有影响的心理学家,他俩不约而同地建议军方采用法国盛行的形态学,把人分为四种身体类型(肠胃的、呼吸的、肌肉的、大脑的),每种都对战斗力大小有重要影响。“肌肉型”的人——一般是四方脸,长得有横有竖,四肢发达,身材匀称——应派往最危险的前线。“肠胃型”——平顶金字塔的头,消化器官较常人大,躯干粗壮,四肢短小,胸腔也小——适于防守,要是有人敢打补给品的主意,他们是会出手的。骑兵和飞行员应当从“呼吸型”里挑选:他们胸肌发达,脸也大,最宽是在鼻子那条水平线。“大脑型”的人虽然矮小,却有很大的韧劲;尽管情绪容易失控,却是很好的将才。查尔斯·伯德,“离家上阵:士兵心理研究”,《美国心理学杂志》,28卷3期(1917年7月),页323—324;谢卢、利昂·麦克奥利弗,《医疗形态学:四种身体形态研究》(巴黎,1912);霍尔,“顺应战争而发展的心理学的实际应用”,《教学研究季刊》,26卷(1919),页83—84。这样的四分法与早先黏液质、多血质、胆汁质、神经质的划分不无相似之处。
这种大而化之的分类虽然一战后就销声匿迹,但该理论并没有完全被唾弃。直到上世纪20年代,勇武还是靠体格来衡量的。所以才会有新西兰医疗队的卡贝里中校在1927年澳洲医务工作者大会上提出下面的标准,作为是否应吸收某人入伍的依据:
第二性征也应在考察之列:生殖器的发育情况,体毛的分布,尤其是上yīn • máo的轮廓怎样,头皮、眉毛怎样,骨盆的大小,还有脂肪在全身的分布等等。盆腔过小,体毛、脂肪分布近于女性的或第二性征发育不完全的男性,一般不会成为好士兵。陆军卡贝里中校,“招募新兵的医学考虑”,《澳洲医务工作者大会会刊(英国医学会)之第二次会议记录:达尼丁,1927年2月3日—10日》,1927年11月12日,页369。
到二战时又增添了个性考察和简单的健康检查作为补充。研究人员又设计出了通过“观察体格来判断阳刚气”作为挑选士兵的办法。按这种办法,“正常人”(也就是没有内分泌失调的男性)可以按是否具备“男性气质”分为高、中、低、差四级。“阳刚气十足”的人应很精瘦,臀部比肩窄,胸腹部要平,股间要有空隙,“腿肚内收明显”,yīn • máo应向肚脐聚拢。这些人应立刻派上前线。男性气质低的一般外形绵圆,肌肉不多,臀比肩宽,胸部浑圆,“腹部像女性一样隆起”,两股距离近,“腿肚外凸”,yīn • máo向两侧偏聚。与“真汉子”不同,他们的手臂总是屈着(过度放松)。这样的人打仗不会很厉害。1943年,英国皇家军官训练队测试了该理论。在那些“阳刚气十足”的人中,41%被列为优秀军官候选人;男性气质一般的人中这一比例是11%;在低、差的人中,竟没有人可选。克拉克·希思、伍兹、布鲁哈、泽尔策、博克,“选人:战斗人员挑选速法”,《内科年报》,19期(1943),页415—426。另见克拉克·希思,《什么是人:正常青年男子研究》(马萨诸塞,1946)。这样,战斗力高低便与体格挂上了钩。
但实际情况却表明,从人的身体看他是否骁勇实在不可靠。二战开始后,新一代的军事研究人员突然造访各训练营,不是捣鼓数字,就是找人谈话,再就是附会关联。其中影响最大的是马歇尔和塞缪尔·斯托弗。尽管后来发现马歇尔的数据极不可靠,但他的战斗力应以集体而非个人论、因此训练必须贯穿群体动力学原理的观点,彻底变革了英、美、澳三国的训练体制。斯托弗和他的同事也起了很重要的作用。在超过12000人样本的基础上,他们认为不仅“初级群体”要重视,愉悦感也不能忽视。好战士在战前总会有强烈的shā • rén欲。这有数字为证:日后表现突出的士兵中有48%说杀日本人是种享受,表现中规中矩的士兵有此观点的占44%,而不擅打仗的人持此观点的只占38%。塞缪尔·斯托弗等,《美国大兵:战时与战后,卷二》(普林斯顿,1949),页34—35。因此,二战时重点放在了人的性格上,与之相关的“群体性格”地位甚至更高。只有那些对有战斗力的群体高度依赖,受其保护,并视集体利益为自身利益的人才可能成长为最优秀的战士。陆军马丁·施泰因上尉,“神经官能症和集体诱因”,《美国陆军医疗部简报》,7卷3期(1947年3月),页318。到1942年,战争中的英雄主义已不是个人品质加上/或者几个人的功劳,而成了团队所表现出的素质;战争影片记录了这一变化。珍妮·贝辛格,《二战电影:一个题材的解剖》(纽约,1986),页36—37。当然,传统的战争英雄还是有他的地位,但他现在成了群体的产物,不再被视作“天生”的战神,血液里(或胆里?)流淌着所有的理想因子。
精神病、同性恋:英雄的料?
第四部分:英雄背后英雄背后5
寻求“战斗力的科学度量”的努力并非一帆风顺。有些精神病学家直言不讳,精神病人甚至同性恋倒可能是当兵的好材料。这让心系军人名声的士官很尴尬,因为这一结论的逻辑推衍就是,征兵时就不该把这些人排除在外,对正在服役的也不该开除——至少在正缺人手的紧急关头是不对的。
军人,包括值得、也广受尊敬的富勒上尉,有如下言论不足为奇。富勒就说
劳动力市场的失意者,甚至有犯罪污点的人,倒常常有股与生俱来的“蛮”劲,战场上的表现要好过他们温良的战友。陆军富勒上尉,《本土防卫步兵训练津指:从招录到训练》(伦敦,1913),页2—3。
这让很多军官不知该如何处理,威尔斯医生就遇到过这样的事。一战时他是第四军的一名神经病专家,曾收到一个短笺,询问该如何处理一名酗酒的士兵。短笺说这名士兵
突然跑到通讯战壕里,嘴里不停地咕哝着“该死的东西”。到了前线,他突然翻过胸墙。我们都以为他会用机关枪,可没过多久就听他不知道在怪谁jī • jiān。然后露出头来,揪着一个德国军官的后领,一面还踢他。接着就掉下堑壕来,嘟哝了一句“在弹坑里找到这家伙的,正jī • jiān呢”,就晕了过去。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也不知道是该推选他拿维多利亚十字勋章呢,还是该把他送上军事法庭。所以才把他带到您这儿来。威尔斯博士,“医学史脚注……一般方面:炮弹休克”,第1条,页6,利德尔收藏。
心理学家约翰·麦克迪在一战结束时曾说,好士兵“应该多少天生是个屠夫,谁比他傻听谁的”。约翰·麦克迪,《战争恐惧症》(剑桥,1918),页129。从二战到越战,由骁勇士兵组成的精锐部队无一不把“牛仔”式的人物、出狱的少年犯和蹲过大牢的人作为征召目标。有人说过,“平时最能惹事的”打仗最在行。陆军伍泽尔·恩特中尉,其访谈收鲁迪·托默迪,《没有号角,也没有战鼓:朝鲜战争口述实录》(纽约,1993),页19;马克·莱恩,《美国人访谈录》(纽约,1970),页140;艾尔·桑托利,《生命的全部:三十三越战老兵口述实录》(纽约,1981),页201—202;希拉里·桑德斯,《绿色贝雷帽:突击队的传奇故事1940—1945》(伦敦,1949),页39;塞缪尔·斯托弗等,《美国大兵:适应部队生活,卷一》(普林斯顿,1949),页329。
对“坏小孩”冷嘲热讽是一回事,用科学论证战场英雄多出自变态、强迫性神经病患者、过失或预谋shā • rén犯、监狱假释出来的人,就是另一码事了。陆军福特少校,“战斗机轰炸机飞行员扶养中的原则及问题”,《战争医学》,8卷1期(1945年7月),页30;伊莱·金斯伯格、约翰·赫默、索尔·金斯伯格,《精神病学与军方用人政策:二战经验的重估》(纽约,1953),页18;陆军艾伯特·格拉斯上校、陆军卡尔文·德雷厄中校,“意大利战役(1944年3月1日—1945年5月2日),精神病学在师级部队”,收陆军哈尔·詹宁兹中将(编),《神经精神病学在二战中——卷二:海外战场》(华盛顿特区,1973),页396—397;罗伊·格林克、约翰·斯皮格尔,《千钧重担》(伦敦,1945),页12;阿瑟·海辛,“神经精神病学在空降师”,收陆军哈尔·詹宁兹中将(编),《神经精神病学在二战中——卷二:海外战场》(华盛顿特区,1973),页396—397;威廉·波特,“军事精神病学与选拔征兵制”,《战争医学》,1卷3期(1941年5月),页370;爱德华·斯特雷克、肯尼思·艾普尔,《精神病学与现代战争》(纽约,1945),页13。有精神疾患的战士很重要,公众应给予他们的服役以更高的奖偿,达拉斯·普拉特少校和亚伯拉罕·诺伊施塔特在1947年说。陆军达拉斯·普拉特少校、亚伯拉罕·诺伊施塔特,“患精神病士兵的战斗记录”,《美国陆军医疗部简报》,7卷9期(1947年9月),页809—811。精神病学家也曾试图软化他们的说辞,指出部队可以“好好利用有暴力倾向的精神病患者”,让他“爬出战壕,往前冲,收拾敌人”,然后再“传令嘉奖”,以示褒扬。威廉·波特,“军事精神病学与选拔征兵制”,《战争医学》,1卷3期(19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