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刀》,1915年1月23日,页210。这样的梦魇可能会出现在“普通的谈话过程中:那张德国佬的脸,仿佛就是我刺死的那个人,他脸上的笑意和怪相让人胆战,一睁眼就挤了进来”,一名步兵上尉的抱怨道。引自哈维·库欣,《摘自一份外科医生杂志1915—1918》(伦敦,1936),页489。另见约翰·麦克阿菲的越战诗,“战士的梦”,收托普曼(编),《越战文学选集》,增补本(费城,1990),页80。shā • rén过后常常是寝食难安。例见布朗,“一次大战:日记描痕”,页13,帝国战争博物馆藏;罗伯特·克拉克,“进攻欲望与军事训练”,《美国社会学杂志》,51卷5期(1946年3月),页423;密莱司·卡尔品,《战争与和平的神经官能症》(剑桥,1920),页63;胡德教士,“日记:加利波利1915”,1915年10月9日条,帝国战争博物馆藏;罗伯特·约翰斯顿,“一战经历”,页17,帝国战争博物馆藏;莫特,“关于战争精神神经症的两次讲演(一)神经衰弱:恐惧的混乱与无能”,《柳叶刀》,1918年1月26日,页127—129;莫特,《战争恐惧症和战斗疲劳症》(伦敦,1919),页114—123;陆军里得雷上尉,“日记和书信”,1914年11月19日致母亲的信,剑桥大学图书馆手稿部,7065附件;索萨德,《1914—1918年战争文献中589份病历里显现的炮弹休克和其他神经精神病学问题》(波士顿,1919),全书各处。噩梦也会在战斗结束后出现。一战中,士兵罗兰·卢瑟就是在停战后才出现不适的,他称自己“精神垮了”,不想吃东西,神志错乱,脑海里总是回放战争中的情形。罗兰·卢瑟,“罂粟是血红的”,页37,帝国战争博物馆藏。二战中,一名23岁的步兵在刺死一名敌人后只能在歇斯底里中寻求情绪的避难所:“我很烦,”他断断续续地说,“我父亲不让我shā • rén”。引自埃德温·魏因斯坦,“美国陆军第五神经精神病学中心”,收陆军哈尔·詹宁兹中将(编),《神经精神病学在二战中——卷二:海外战场》(华盛顿特区,1973),页135。另见页134。同样在二战中,威廉·曼彻斯特描述了杀死一名日本兵的经过。“我呜咽了”,他回忆道,还反复说“我很难过”:
吐得一塌糊涂。没有消化完的口粮从前胸流下,一片火药味,夹杂着秽物的恶臭。就在这时,我又闻到了什么异味:是我把尿撒在裤子里了。威廉·曼彻斯特,《作别黑暗:太平洋战争回忆录》(波士顿,1980),页7。
上面给出的例子并不“典型”。多数精神崩溃的士兵从未杀过一个人。一战时,有个患神经官能症的英国兵的样本显示,他们中只有两成曾遭受过炮火袭击。皮恩,“远征军中的精神病”,《精神科学杂志》,65卷(1919年4月),页101。在1939年9月到1944年6月因精神原因退伍的英国士兵中,据估计是“因为战时服役”的只占35%,因为“体质性”和“疾患”的倒分别占40%和15%。战争内阁,“有关军中心理学家和精神病学家工作部长委员会:专家委员会报告”,1945年1月31日,页8,伦敦档案局公民来访接待处21/915。有一成的病例,“病因”一栏写的是“不一”。澳大利亚的情况见安玛丽·孔代,“‘适应的痛苦’:二战澳军精神伤员”,《战争与社会》,15卷2期(1997年10月),页61—74。澳大利亚的精神病学家也得出了类似结论。《澳大利亚医疗杂志》曾发表过1945年的一项研究,表明在新几内亚一役中60%的精神伤员从未与敌军接触过,三分之二的人没有见过打仗或空袭。辛克莱,“目前这场战争的精神病学方面”,《澳大利亚医疗杂志》,1944年6月3日,页508及辛克莱,“士兵的心理反应”,《澳大利亚医疗杂志》,1945年8月25日,页229。该研究认为,精神疾患的病根都是在战前,如童年受到的压力、家庭或性方面的不适应等。此外,研究人员还认为,对打过仗的精神伤员来说,是对死亡的恐惧而非杀戮的罪感(或恐惧)促成了危机的发生。吉莱斯皮,《战争对市民和士兵的心理影响》(纽约,1942),页180。事实上,就像我们此前看到的那样,让多数论者感到吃惊的是士兵在shā • rén时竟能如此自然。有精神病学家在1918年说过:
眼下有数以百万计的士兵,原先都是规规矩矩的市民,性格中没有任何鲁莽或嗜血的因子,也很在意自己的舒适和安全,现在不仅将自己置于极大的危险中,而且心甘情愿忍受极端的困苦,并参与伤害自己的同类,且没有通常伤害猫、狗时的厌恶。约翰·麦克迪,《战争恐惧症》(剑桥,1918),页11。
第八部分:医者于役医者于役4
这样看来,不堪杀戮的人倒是反常的。
精神病学家得出了一个骇人的结论,即士兵在战争中精神崩溃,很多情况下不是因为必须shā • rén引起的,而是因为战争没有给他们shā • rén的机会。不打照面的现代战争不能给他们以“个人的满足”,个性化的杀戮没有施展的空间。精神病学家约翰·麦克迪在一战结束时曾说:在此前的战事中,士兵身处死亡的边缘,但也得到了
某种形式的补偿,因为那样的战斗更带劲,短兵交接会让他们更频繁地得到满足,从个人英雄主义中得到欢欣。
一旦认识到“战争中没有张扬个性的空间”,士气会消沉下去,“再也没法激动起来”。现代士兵要面对无名的动因,他的侵略欲也会变得莫名。精神病学家告诫说,其结果可能是他们会对敌人心生怜悯(“这自然会动摇军心”)。约翰·麦克迪,《战争恐惧症》(剑桥,1918),页14及111。类似的告诫见史密斯、皮亚,《炮弹休克及其教训》(曼彻斯特,1919),页9—10。战斗中,战士的情感无法应对自己身份的迷失。
如果没有办法可以让士兵发泄其攻击欲,精神疾患便会找上门来:这是此后战事中许多精神病学家得出的结论。海军科恩少校、迪莱诺上尉,“战争引起的亚急性情绪紊乱”,《战争医学》,7卷5期(1945年5月),页285;伊莱·金斯伯格、约翰·赫默、索尔·金斯伯格,《精神病学与军方用人政策:二战经验的重估》(纽约,1953),页27;莫里斯·西尔弗曼,“和平时期英国远东驻军精神崩溃的原因”,《精神科学杂志》,96卷403期(1950年4月),页497;“心理医学专家的第三次会议”,1940年9月21日,页3,伦敦档案局之战争部222/1584;陆军埃德温·怀恩斯坦少校、加尔文·德雷尔中校,“对战斗引起的忧虑的动态研究”,《美国陆军医疗部简报》,9卷,增刊(1949年11月),页15—16;海军梅耶·齐利格斯少校,“战争恐惧症:在一个太平洋岛上的精神病学经历和管理”,《战争医学》,6卷3期(1944年9月),页168。陆军少校马文·F格雷伯发现,部队中倒是非战斗人员最常出现精神崩溃,因为其所从事的工作太平和,从中难以得到满足。陆军马文·格雷伯少校,“海外非战斗精神伤员治疗中的má • zuì综合法”,《战争医学》,8卷2期(1945年8月),页85。可以让士兵释放其侵略欲的运动战如二战,给士兵带来的紧张要远比“静止”的战事少。陆军里斯上校,“备忘录:陆军中的精神神经症——1939年9月到1940年6月”,页1,收伦敦档案局之战争部222/1584。有一种观点认为,战斗疲劳症的产生多半是因为士兵本能的“或打或逃”的反应受到了阻斥。要是打不能打、走又不能走,那他们一定会极度忧虑——这种思想状态是很不利的。海军科恩少校、迪莱诺上尉,“战争引起的亚急性情绪紊乱”,《战争医学》,7卷5期(1945年5月),页285。阿拉干战役中,就有精神病医生报告说“与猛烈轰炸相比,士兵们更适应追或被追”。“精神病学——阿拉干战役”,未注明日期,页6,伦敦档案局之战争部222/1571。适应力强的士兵可以通过消灭源头(即敌人)来宣泄忧虑和火气,但如无法发泄仇恨,就会出现神经病症状:这是两位研究人员1918年得出的结论。陆军埃德温·怀恩斯坦少校、马丁·斯泰因上尉,“战斗人员的上胃肠道心因性不适”,《战争医学》,8卷5期(1945年11—12月),页367。用一名军事观察家的话来说就是:“身受威胁而又无能为力是忧虑的根源”。唐纳德·霍尔,“捍卫民主行动中的压力、自杀和军役”,《战争医学》,161卷3期(1996年3月),页161。另见朗德尔、厄萨诺、霍勒韦、琼斯,“战斗紧张症与美国空军”,《战争医学》,155期(1990),页515—518。
在一战开始几年,战斗疲劳症被认为是神经受到了物理损伤所致,于是就自然地认为是身体的创伤,如被活埋或被狂轰乱炸等,造成了“神经”的崩溃,在其发展过程中恐惧和罪感几乎不起作用。但渐渐地,医疗人员开始认为,或许心理因素才是精神崩溃的充分条件。这些条件一旦得到满足,恐惧和shā • rén的行为本身就立刻变得十分重要。正如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说的杰出普及者、英国精神分析学会主席欧内斯特·琼斯所说:战争是对“文明准则的公然背弃”。在战争中,士兵不仅被允许、甚至受到鼓励
去做一个文明人自始至终摈弃的行径……各种原先被禁止或藏匿的冲动,残忍的、暴虐的、嗜杀的等等,都被煽动起来了,早先的内心冲突,即弗洛伊德认定的所有精神病症的缘起,原先一直是通过“抑制”冲突的一方来解决,现在都得到了加强,而生命体本身也不得不重新面对它们,而这时环境已完全改变了。欧内斯特·琼斯,“战争休克和弗洛伊德的神经官能症学说”,收弗伦齐、卡尔·亚伯拉罕、欧内斯特·西梅尔、欧内斯特·琼斯(编),《精神分析学和战争恐惧症》(伦敦,1921),页4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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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结果是,一旦“回到常人的精神状态”,心理就会受到严重的冲击。约翰·麦克迪,《战争恐惧症》(剑桥,1918),页11。这种现象在步兵中尤其严重。他们能更多地感受到毁灭欲的后果,这一点和比如说海军人员等比有很大差别。海军弗兰西斯·布雷斯兰中校、霍华德·瑞姆少校,“海军的精神病学问题”,《战争医学》,6卷4期(1944年10月),页219。
尽管shā • rén还没有被认为是情绪失控的原因,但一些精神病学家,特别是倾向于精神分析学的精神病学家,已经开始把两者联系起来。如在美(他在一战中是康奈尔大学医疗心理学系的讲师)英(二战时他在英国剑桥教过精神疗法)说话都很有份量的约翰·麦克迪,在他的《战争心理学》(1917)中突出讲了升华在消除人杀戮时恐惧心理方面的作用:
敏感的人无法从杀戮中获取乐趣——或者直截了当地说吧,敏感的人必然会承载双重的压力,很快就会痛恨自己所要担负的任务,这种仇恨不久就会化成恐惧。一旦出现了恐惧,就只有投降或者生病两条路了。约翰·麦克迪,《战争的心理学》(伦敦,1917),页53—54。
也有其他精神病学家持类似观点。1919年,爱德华·拉泽尔博士对华盛顿神经和精神疾病学会说,纵使士兵能说服自己shā • rén是对的,他“尚不成熟的自我理想”也会拒绝接受如此突然的转变,进而与其意识产生冲突。在战斗中,这样的士兵将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本性是嗜杀的。对攻击和暴虐冲动的禁锢一旦解除,再加上当事人无力升华或压抑死亡的意识,就会产生个体无法承受的压力。约瑟夫·D泰希尔(1953)和格雷戈里·齐布尔克(1943)曾强调过俄狄浦斯幻象的重要性,不过儿子因父亲和自己争夺母亲的爱而对其充满杀欲、罪感纠缠的仇恨,被战时杀戮的要求打乱了。爱德华·拉泽尔博士,“战争的心理学和精神分裂症”,《精神分析评论》,7卷(1920),页227-228。二战的论据见爱德华·斯特雷克、肯尼思·艾普尔,《精神病学与现代战争》(纽约,1945),页24。士兵在上战场时背上了沉重的负担,满心罪感,总在想象一次的谋杀,这样的罪感早在他参军之前就有了。如有士兵心怀强烈的俄狄浦斯式的罪感,就会更加认同死去的人。如果再担心自己会受惩罚,被阉割或处死,他在战场上就会退缩,不事抵抗,终日沉浮于幻想。约瑟夫·泰希尔,“‘战斗疲劳症’或死亡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