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冰冷而无血色。他的话还没说完,里卡迪先生继续补充着。
“她骂我是狗娘养的,然后就挂了电话。我知道她生我的气,我当然知道为什么。可是警察让我锁好门不要出去,警察让我别到街上去,那可是警察。是权力机关啊。”
克雷点点头。“权力机关,对!”
“你们是乘地铁过来的吗?”里卡迪先生问。“我总乘地铁,离这里只有两个路口,非常方便。”
“今天下午可不方便,”汤姆说。“看过了刚才的一幕,打死我也不去乘地铁。”
里卡迪先生以一种令人悲哀的渴望眼神看着克雷。“真的吗?”
克雷又点了点头说:“你最好离地铁远点。”他知道自己很想回家看看儿子,还有莎朗,当然更多的是想知道儿子是否安全,知道在自己无力回天之前要尽一切可能不让儿子受到伤害。这想法重重地压在他的脑海里,模糊了他的视线。“越远越好。”接着克雷拿起电话按9接外线。他不确定电话能不能通,但真的通了。他按下1,然后是207,缅因州的区号,再按692,这是肯特塘和周边地区的附加代码。他按下最后四个号码中的三个——差一点就接通了他心中的家——突然间嘟嘟嘟的三声忙音响起。机器女声开始播放:“十分抱歉,所有线路忙碌,请您稍候再拨。”
正在这时拨号音响起,似乎和机器答复的声音来自同一个地方,某条自动线路把他和缅因州的连接掐断了……克雷任由听筒滑到他的肩膀上,好像它突然重得拿不动了,接着把听筒挂回电话上。
脉冲手机CELL(21)
汤姆告诉克雷如果他要离开这里,简直就是发疯。
汤姆说,首先,他们在这个亚特兰大大街旅馆里还相对安全,特别是连电梯都锁上了,通往大堂的楼梯也给堵住了。大门正对着的是一条短短的走道,就在电梯间旁边,走道尽头就是行李房,他们刚才从里面取出盒子和箱子,堆在楼梯口把门给堵上了。即使有人力气很大能从另一头推这扇门,门也会被成堆的障碍物和对面的墙给挡住,最多只能推开约六英寸的缝,没有人能穿得过来。
此外,汤姆接着讲,在他们这小小的避难所之外,整个城市的bào • luàn似乎愈演愈烈,时常有警报、叫喊、惊叫以及呼啸的引擎声交织在一起,还不时飘来令人恐慌的浓烟味道,今天刮起的微风似乎把这呛人的烟味四处散播。到目前为止,克雷想着并没有说出来,至少现在还不想——他还不想让这个女孩再次担惊受怕。门外的爆炸声再也不是一个个的了,而是连成一片袭来,其中有一声似乎离得很近,他们都躲了一下,惟恐靠街的窗户会被炸得粉碎。结果没有,但他们还是挪到里卡迪先生的里间办公室去了。
接着,汤姆给出了第三个原因让克雷好好考虑。克雷之所以发疯以至于想到要离开旅馆这个岌岌可危的藏身之地就是因为现在是五点一刻了。白天马上就要结束,汤姆认为要在晚上离开波士顿那简直就是找死。
“笨蛋才会出去,”汤姆边说边指了指里卡迪办公室的小窗户,望出去正好是埃塞克斯街。街道被人们抛弃的汽车给堵住了。至少能看到一具尸体横在那里,是个穿牛仔裤和红袜队T恤的年轻女子。她俯卧在人行道上,两手伸展着,仿佛死的时候在游泳。她的T恤上写着VARITEK这几个字。“你还想开车吗?如果你想开车的话,我劝你再仔细考虑一下。”
“他说得对,”里卡迪先生说。他坐在自己的写字桌前,还是双臂抱着放在他窄小的胸前,阴沉的情绪笼罩着整个房间。“你的车停在谭沃斯街停车场,我真怀疑你能不能保得住自己的钥匙。”
克雷早就已经放弃异想天开的开车计划了,他正要张嘴告诉他们他不准备开车(至少不准备一出去就开车),突然又一声巨响从头顶传来,响声把天花板都震得发抖,同时伴着玻璃破碎的哗啦叮当声,声音不大但很清楚。爱丽丝·马克斯韦尔本来和里卡迪先生面对面坐在书桌旁边的椅子里,这时她紧张地仰头张望,蜷缩得更紧了。
“上面怎么回事?”汤姆问。
1易洛魁是美国的一个印第安部落。
“顶上就是易洛魁厅1,”里卡迪先生回答道。“是我们最大的三个会议室中的一个,房间里堆着供给品——椅子、桌子还有视听设备等。”他顿了一下。“尽管我们这里没有餐厅,我们还是会应客人的要求举办些自助餐会或者鸡尾酒会什么的。刚才那声响……”
他留了半截话没说。克雷认为也没必要说下去了。听得出刚才那声响就是楼上的易洛魁厅里一辆堆满了玻璃制品的手推车被掀翻了,那房间里肯定有个疯子来回乱跑,把无数手推车和桌子都撞倒了。那家伙像一只臭虫一样被困在二楼的窗户和屏蔽门之间,那家伙没有脑子,找不到出路,只会跑和砸,再跑再砸。
爱丽丝突然开口讲话了,这是近半小时以来的第一次。自从他们碰到她,要靠他们的鼓励她才会开口。“你刚才提到有个叫多丽丝的。”
“多丽丝·古蒂雷兹。”里卡迪先生点点头。“是旅店总管,优秀员工,恐怕是我手下最好的一位了。我最后一次跟她说话时,她在三楼。”
“那么她有没有——?”爱丽丝没说出来,她做了个手势。在克雷看来这手势就和把食指放在嘴唇旁边表示“不要出声”一样太熟悉了。爱丽丝把右手放在耳边,大拇指靠近耳朵,小指放在嘴巴前面。
“没有,”里卡迪先生一本正经地说。“所有员工的手机都得放在更衣室里,工作时间不得使用。违反一次口头批评,两次就解雇回家。他们第一天上班我就会告诉他们。”他抬起一边瘦弱的肩膀做了个半耸肩的姿势。“这是管理条例,并不是我编造的。”
“那她会不会下到二楼去查看声音的来源呢?”爱丽丝问道。
“有可能,”里卡迪先生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最后一次听到她的声音是她报告说垃圾桶失火。她一直都没回我的文字传呼,我传呼了她两遍。”
克雷不想大声叫喊说:你看,这里也不安全吧。他的眼光越过爱丽丝落到汤姆身上,想用眼神来传达他的想法。
汤姆问:“楼上到底一共有多少人?”
“我也不知道。”
“那么你估计一下呢。”
“不多吧。服务员们都走了,可能只剩下多丽丝了。日班服务员三点下班,夜班的要到六点钟才来。”里卡迪先生双唇紧闭。“这是个节省开支的尝试,不能说是种办法,因为一点效果都没有。至于说住客……”
他思考着。
脉冲手机CELL(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