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县委的领导带着马季老师和我到化肥厂参加劳动。第二天,我又和
马季老师到了水利工地,和“三八采石组”的女青年们开了座谈会。
初三,县文化馆的同志请来了县里有名的民歌手,为我们演唱了优美动听的桃
源民歌。这个佳节可真没白过,它给了我创作相声的素材和主题。我以“采石组”
的女指导员三推婚期的事迹,开始编写相声《迎春花开》。马季老师听了我的构思,
看了前半段,对我说:“这么写,路子就对了,你把它交给我吧,我也帮你写。”
仅用了两个夜晚,主题升华了,高潮写出来了。他说:
“我写出了《新桃花源记》,你写出了《迎春花开》,咱们丰收了!”本子写
完,还要把它排出来,立在舞台上。两个相声,我和马老师互为捧逗,在县里面演
出了。第一次演自己的作品,我的腿哆嗦,脸也哆嗦,我觉得脸蛋上的肉,神经质
地抽搐着。马老师在台上诙谐地抚着我的脸对观众说:“看,小伙子激动得脸都跳
舞了!”观众笑了,我却居然平静了下来。
我聚精会神,一板一眼地唱着他们熟悉的桃源民歌。演出结束,观众热烈鼓掌。
我整个上衣的后背,全让汗水湿透了。马季老师也满脸汗水,但从他的微笑中,我
看到了他对下一代相声演员的期望。
我们在桃源县是住在一个风景区——桃源山上。相传东晋诗人陶渊明以此为模
写出了《桃花源记》。这里的风景别致,山青水绿,有穴洞,有庙宇,有瀑布,有
青竹。朝闻金雀鸣啭,晚听流水潺潺。几次都想写一篇美美的散文,记下我当时的
所见所闻,可是为了相声,我一直没动笔,怕耽误了时间。
在那里,我也曾为此遗憾过几次,可《迎春花开》的演出成功,弥补了我心中
的遗憾。以致现在这篇处女作,成为我初去桃源的最好纪念。
初战的成功,给了我前进的信心。我对马季老师说:“我要自己写第二个作品!”
“好!”这个字儿他一连重复了好几遍。回到北京没有一个星期,我就和赵炎搭伴
儿到了北京郊区平谷县。
平谷县城正在召开“优秀教育工作者大会”。我们借来一大摞会议材料,并且
请来了优秀教师和他们座谈。接着,半个月中写了四五稿,一个歌颂人民教师的脚
本算是完成了。马季、赵连甲老师一看,建议给脚本做大手术。
星期天,本来要和小李一起去看爸爸、妈妈的,结果她一个人去了。一整天,
我写了又改,改了又写,中午饭都没吃。下午5点,小李赶回来了,问我话,我没
答理她,脑子麻木极了。那个时候,一个念头闪过我的脑海:
我能自己写相声吗?本来很沉重的心,更沉了。小李拉我散步,我没有心思,
可是觉着刚才委屈了她,我同意了。
在广播大厦的立交桥下,我们散步,心绪开阔了许多。我向她说了我刚才脑海
中闪过的那个念头。她笑笑说:“你总说创作艰苦,你感觉到压力,可是咱们兵团
不是有句老话:压力变魄力,压力变动力吗?”这一说,我清醒了许多,拉着她的
手说:“回去吧!你做饭,我写!不写完,不吃饭。”她说:“不,先吃饭,吃饱
了再写!”这天的夜里3点,我写出了相声《红色园丁》。第二天我读给马季老师
听,他点头了。
就在我和赵炎排这段相声时,《人民日报》发表了社论,批判“四人帮”对教
育战线的“两个估计”。这个节目,正应时当令,我和赵炎虽只演出了四五场,可
全国都开始播放,电台一天播三四次。我满以为可以松快松快了,马季老师却当即
提醒我:“播出去,就再写新的!老得不断地写,这就是电台工作的特性儿。”我
天真地问他:“那什么时候是头呀?”他回答:“反正我在电台干了二十多年了,
还没看见‘头’的一丝影儿呢!”于是,我马不停蹄地向前闯。《喜事》、《科学
院的春天》、《爱的挫折》,相继问世。对搞相声事业的信心,我有了。可对文艺
真正的社会功能的认识,是在我写相声《如此照相》之后。
这年的5月份,北京摄影行业要举行肖像展览。我和赵炎被王府井中国照相馆
邀请去照人头像。赵炎的形象比我好,摄影师反复地为他照。我坐在旁边等着,便
和照相馆的师傅们随便聊起天儿来。
“为我们写段相声吧!我们照相馆可乐的事儿可多了!”“就讽刺我们某些人
的服务态度吧,有人把老头的照片儿给寄到大姑娘手里,小伙子取的像片袋里装的
却是老太太,哈,哈……”好题材!我又去了一趟照相馆,便动起手来。很快,《
在照相馆里》完稿了。但内容庞杂,有讽刺十年dòng • luàn时期“十个不照”的,有批判
服务态度不好的……给人一读,人们说,太乱了。于是,我又一次去照相馆。
一个师傅的经历,使我的脑子豁然开朗。他讲在“文化大革命”中,他每照一
次相,得带着顾客唱一首歌儿:“东风吹,战鼓擂……”没有两天,他的喉咙哑了,
医生给他开了假条:禁声三天!一个摄影师,居然和演员一样,需要“禁声”,多
逗!
这个故事一下子把我在“文化大革命”中的经历勾起来了。背“老三篇”,唱”
语录歌”,跳“忠字舞”,我全有切身的体会。鲁迅先生讲过,喜剧就是把生活中
没有价值的东西撕开了给人看!我要用讽刺的手法让人们看看十年dòng • luàn中闹剧的一
角。
一连几天,创作的灵感如潮水,涌呵,涌呵,促着我手中的笔不停地写。
多少回忆呵、多少辛酸的回忆呵,不就是因为人们让几个政治骗子的愚弄,才
有国家混乱、人才埋没、冤案重重的人间悲剧吗?十年dòng • luàn,确是一场恶梦,每个
人在这场梦中都掉过眼泪。有悲痛,有冤屈,有愤恨,有辛酸。我想起了我十九岁
进了“劳改”队,让人看着劳动;我想起了我从兵团“逃跑”回来,让人们痛斥我
“逃兵”;我想起我在那个没有出路的死胡同里乱往前闯的情景。一幕一幕,倒让
我笑了。生活大概就是这样?悲与喜,愁与乐,往往是交织在一起的,也是相互转
换的。幼稚的狂热,盲目的虔诚,多余的愤慨,善良的顺从,构出一幅人被人愚弄
的画面。我要用笑声让人们记住这历史的一页!老太太摆“革命姿势”,结婚照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