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北京一实践,《想入非非》的效果不错,我们带着这个节目参加了8月份
在天津举行的全国北方片曲艺调演。
《想入非非》这个相声,写了一个青年人一心要写电影剧本成名。他把“水浒”
读成“水许”,不知道曹雪芹是男的还是女的。但他立志要把自己的剧本搬上银幕,
目标是夺奥斯卡金像奖。漫无边际的幻想,促使他写了足足有四斤半稿纸的脚本。
结果投稿以后,电影编辑告诉他文化水平太低,基础知识较差,没有采用他的“大
作”。他埋怨这些编辑“不支持青年人的创作”,提出了“即使不采用也不要紧,
可以先把稿费给我嘛”的要求。结局是一气之下扛着剧本,到废品收购站卖废纸了
事。我了解这样的青年,他们看问题很敏感,他们的事业心很强。但是,他们缺乏
一种讲究实际的精神,遇到挫折以后就自暴自弃。我想通过这个作品告诉人们这样
一个道理:实际些,再实际些。
我满怀信心地来到曲乡天津。各路人马云集,济济一堂的情景,使我下决心要
在汇演中放响这一炮。那个时候,从观众到曲艺界的老师和同行们,都想看一看姜
昆、李文华拿出什么样的节目参加全国性的调演呢。
曲艺界的相互观摩可是个硬碰硬的场面。全是同行,有天大的本事,十个“包
袱”能“响”一半就算不错了。那天同行们观摩我们的节目,大概也有捧场的因素
吧,效果还算可以。在同行中能演成这样,我们的自我感觉就已经很满足了。可是
一到讨论作品时,人们对《想入非非》的异议竟是那么多,使我感到十分突然。
曲艺界的评论家薛宝馄,曲艺作家王鸣录,都是我尊敬的老师。但我们在一起
讨论作品时,却常常出现剑拔弩张的场面。这回涉及到自己的作品,我没有以诚相
待,因为我怕人家说我孤芳自赏,听不得不同意见。薛宝馄说我:“这个作品的主
题是两个,一个比较隐晦地嘲讽了电影界目前存在的弊病,一个是直接嘲弄了一个
无知而狂妄的青年。但是两个主题没有有机地结合。”王鸣录则说:“要是我写这
样的青年,我要歌颂!那么敏感的洞察力,那么坚强的毅力(指写四斤半稿纸的脚
本),只要努力不懈,一定成功。你讽刺的正是希望。”虽然我仍是洗耳恭听,但
心里已经是忿忿然了:这样的小伙子,我认识的有一大堆。他们完全有可能对世界
知道得很多,但他们不知道中国。曾经有一位小伙子写了一篇作品给我:“姜昆同
志,这是我一年多时间的血和汗汇成的相声。你如果不辜负我们这里姜昆迷及青年
对你的希望,你就把它说出来!”我看后,实在对不起,辜负了他的希望。甭说别
的,他写给我的信的地址是“北京体育团”,他不知道曲艺,他以为我们和体操队
大概住在一块儿了。我不能把美好的想象和成功的事实当成一回事。想与成,当然
有关系,但是中间有一段颇为遥远的距离。这就是我的看法,这就是我自以为是的
理论。
我寄希望于评比。结果是我的作品没有被评为一等奖,没有获得进京汇报的资
格。和许多作品一样,我们的《想入非非》只获得了带有安慰性质的全国创作、演
出二等奖。讲老实话,我是抱着夺一等奖的希望来的,落选后懊丧的心情可想而知。
我真不服气。回到北京后,文化部负责演出的同志和我商量能在北京公演的时
候帮忙,参加演出。我回答:“人家都是一等奖,就我是二等奖,多寒碜呀。”过
了没多久,文化部着手组织国庆文艺晚会演出节目,点名让我参加。
我执意坚持要演《想入非非》,他们答应了。演出的效果很好,赢得了观众热
烈的掌声。我没有用阿Q的方法,俨然以胜利者自居。我在想:一个作品的成功与
否,也许不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得出结论,我寄希望于将来。
在这个问题上,几年来我一直是相当固执的。
四
1982年的春节,我和李文华演出了反映计划生育工作的相声《祖爷爷的烦恼
》。群众拍手称好,计划生育委员会大加赞赏。其实,这个作品不是我写的,它的
作者是北京部队文工团的牛群和崔喜跃。
牛群是个有希望的相声作者。有一次他到我家来,提起要拜我为师,把我吓坏
了:“那怎么行,我还没出徒呢。再说你属牛、我属虎,你还是我的哥哥呢。”他
看我推辞,只好作罢,但是我们约定:互相帮助。他从他的军用书包中一下子掏出
了几篇作品给我。我当时在曲艺界写相声被人称为快手。记得在青岛时,常宝华老
师他们正在慰问部队,我们和他们住在一个招待所,早上临出发以前,我和他谈了
一个构思。晚上他们演出回来,我就拿出初稿向他征求意见了。第二天,又是这样
写出了一篇。到了第三天,他一进门就问:“把第三篇给我念念吧!”逗得屋里的
人全笑了。可是和牛群创作的作品数量一比,我自愧不如了。我选了两篇,一篇是
《祖爷爷的烦恼》,一篇是《鼻子的故事》。经过修改,我和文华把这两篇作品搬
上了舞台,效果都很不错。我高兴地给牛群写信:“我过去曾立志,我在舞台上只
演自己的作品。看来这是个幼稚的想法。你们这两个作品真不错,推着我向前走了
一大步。我还要告诉你,这两个作品还都结了丰硕的副产品了哪!”我指的副产品
是:全国计划生育委员会看我的相声起到了宣传计划生育的作用,就和文联协商推
选我当了全国计划生育协会理事。另一篇《鼻子的故事》发表后,也被山东《群众
文艺》编辑部评为优秀作品一等奖。我在信中开玩笑地和他说:“以后有计划生育
方面的问题,我帮你解决。”其实,小牛那时还没结婚呢。
我总结了一下,包括这两个作品,我已经演出了别人写的三个节目了。
我想我应该开辟更宽的道路供自己行走。以自己的创作为主,以别人的创作为
辅,这样不就能满足社会对我们的日益增长的要求了吗?
我告诉爱人:“静民,群众的来稿,我有时看得匆忙,你抽空也看,耐心一点
儿,你觉得有希望的,就告诉我。”我想相声演员的妻子,对相声的了解会比一般
人多一点儿。她真认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