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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江湖,哪儿来的那么多狡黠机灵的俗文化?

我觉得吴欢经常把自己的专业当成业余爱好,而又常常对业余爱好付诸专业精

神。

我家里有一幅油画,是吴欢画的贝多芬。我女儿小时候,曾经让这张画给吓哭

过。讲老实话,功夫非常到家,人物也很逼真,就是眼睛瞪得大了一点,所以让我

的女儿害怕。也不知道该怪我女儿胆小,还是该怪贝多芬长的寒碜。

家父去世,我为尽犬子孝心,为家父生前留下的几十幅书法作品出版了一本专

集。

吴欢为家父的义子,我请他写序,他答应了后,我嘱咐他:“写得书卷气一些,

别太俗喽!”文章拿来以后,让我服了。他写到:

先贤有云:“生平卖不尽是痴,生平医不尽是癖,人不可无痴,人不可无癖,

则痴正不必卖,癖正不必医也!”

姜公意托金石癖,情寄翰墨缘,蔼然长者风,书痴是也。

心不忘念,身不忘动,口不忘言,君子所以存诚。

内不欺己,外不欺人,上不欺天,君子所以慎独。

聪明睿智,守之以愚,道德隆重,守之以谦。

存诚、慎独、君子谦谦,姜公是其人也。

先父精神跃然纸上!

吴欢好在雅的、俗的都能招呼。

比方形容中国老百姓都熟悉的喜剧明星陈强、陈佩斯父子,吴欢写道:

儿子像父亲,这是理所当然,因为父亲是儿子的模子,能不像吗?但话是这么

说,真要像成陈强、陈佩斯父子那样儿的,也并不容易。那是巧劲儿,真功夫,蛮

干不成,苦干更不成,全凭撞大运。

整个一个相声!

我夸他:“行,吴欢有道,如能归到专门写作,定成大家。”吴欢不以为然道

:“写东西没什么了不起的,手艺活儿,跟糊棚的、糊纸盒的差不太多,都是跟纸

过不去。可有些理论家和读者对写东西的过于厚爱,捧得太高。动不动说这个作家

伟大,剖析了整个社会;那部作品深刻,动摇了一个阶级。作家哪有那么大本事?

我不过是有感而发,写写玩玩而已。”说得何其轻松。

据说吴欢写作上的鬼功夫,得益于英国的唯美主义大家——王尔德先生。这位

西方的王师傅写文章有特点——讲理,而且是掰开了揉碎了讲。他讲得吐沫星子飞

溅,本事是让这个世界所有的明白人听了以后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的文章里,你经

常能看到丁点的事,由王师傅一上挂下联,东拉西扯,世道经纬,人生哲理,便透

透彻彻,明明白白。此公30年代在中国着着实实红了一阵(听老人说,那些年许

多大文人兴打红领结,就是从王师傅那儿抄来的)。到了90年代,一位刚入不惑

之年的鬼小子,居然弄透了王尔德,把王师傅的文风和中国的幽默,加上先贤诸子

的教诲,再掺上老百姓的市俗俚语搁一块儿一搅合,大杂烩,味儿绝了!

在描写作家苏叔阳先生的爱妻的文章中,吴欢有如下一段文字:

在“爱”的问题上,苏先生几乎没失败过,当然也很少成功过,成败相抵,几

近于零。作为爱神,“爱”对于他来说,更多的乃是尴尬。中国历来就是崇尚才子

佳人的国度。苏先生虽无宋玉、潘安之貌,却有东坡、李杜之才,所以“艳遇”也

就难免。不过他的本事,正如中国足球队盘带过多,射门乏术,因此,他的艳遇有

惊无险。充其量就是遇上了而已,并没有形成缠绵悱恻、勾魂摄魄的情节。不过要

说苏先生在“爱”的问题上是个十足的不幸者,那可是大错特错了,我也就没法子

称他爱神了。事实上,他才是位真正得到了爱的圣者,而且爱得那么深,爱得那么

技巧,会爱人,又会被人爱。

在他一首《给妻》的诗中,有这样的句子:

“你像母鸡护卫鸡雏,

筑一道爱的屏障

两个是你的儿子,

一个是你的丈夫。”

苏先生娇滴滴地越活越小,成了鸡雏和孩子。试问文艺界衮衮诸公,谁有苏先

生这样的好福气,有谁的妻子能和苏先生的妻子一较高低?难怪他的朋友们一到他

家,都纷纷发誓,下辈子投胎也来当一次鸡雏。

我不知道别人把鬼和神怎么解释。中国人认为神是在天上,鬼是在地下。

好在大千世界,人生百态,还是发生在地上的事情多,天上的事少。就是原子

弹爆炸,航天飞机往下折,虽然是在天上发的功夫,也都是地上的人给鼓捣的。我

说吴欢鬼,没离开人们赖以生存的大地,而且鬼到入土几分,鬼到离人间烟火最近,

鬼了个结结实实的根基,不管别人感觉如何,我是认为鬼的没离谱(我不知我兄弟

笔下的李准伯伯、苏叔阳仁兄、王朔贤弟以为然否)。

当然,他鬼也不是一日了。二十年前,在北大荒,他在生产连队当通讯员,每

天睁开眼坐上拖拉机去团部为连队取信,晚上再坐上拖拉机往回返。

忽一日,连队“样板戏”汇演,舞台上伸出他的小圆脸:“冲出椰林去,跨越

三座山……”在大家伙都唱杨子荣的时候,他独辟蹊径专学冯志孝,活脱一个娘子

军连党代表,音惊四座。

可能是熏的,唱有乃母新凤霞,写有乃父吴祖光。但是熏来熏去,他得道了。

古人有云:“天法地,地法人,人法道,道法自然。”文艺百门,融会贯通,要的

是一个入道、入门。有人一辈子弄文,写不出传世文章;有人一辈子说相声,只能

逗自己乐起来没完。一句话,有层窗户纸没捅破。窗户纸极薄,可有人待在边上一

辈子愣是捅不破,您说这事怪不怪?我的鬼兄弟吴欢上来一家伙就给捅了个厅堂敞

亮,这事也怪。

诸位,捅窗户纸手怎么抬,劲儿怎么练?这种技术,请看吴欢兄弟的大作《驴

唇马嘴集》的详细说明。

写于1993年春

改于1996年夏

可乐的名人和名人的可乐

当名人是个挺可乐的事。过去,我在北大荒的时候学了一句俏皮话:“屎克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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