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宁简一开始并不会打架,是上了学以后,学校里的小混混见他长得秀秀气气的,父母不在身边,身上却有很多零花钱,便想找他“要”钱花。
不过他们没能得逞,都让祁凛打跑了。
祁凛从小长得高大,下手也够凶,很是唬人。
但几次之后,祁凛意识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万一哪天刚好碰到他不在,许宁简岂不是要让人欺负。
再者,祁凛打一两个还行,万一碰上拉帮结派的,他一个人也根本对付不过来。
如此,终于在某次,许致来看许宁简的时候,祁凛说服了他,让他把许宁简送到当地的一个武馆学习。
大概为了表达对祁凛的感谢,又或者基于更深的考虑,许致给祁凛也报了课程。
那段时间,许宁简和祁凛白天一起上学,晚上就一起到武馆练拳,行程排得满满当当,武馆的师傅看了都咋舌。
但许宁简并不觉得辛苦。
那是他人生中最好的一段时光,每天睁开眼就跟自己最好的朋友在一起,一直到睡觉前才分开。
没有被落下的时候,也就没有被丢弃的感觉。
因为足够疲惫,连那些一直困扰着他的梦魇都不再出现。
不过等学成以后,许宁简却很少有亲自动手的时候。
因为祁凛也变得更强了,基本他一个人就能把不怀好意的人摆平。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祁凛根本不让他出手。
许宁简开始怕祁凛受伤,总不肯听,直到那次看到许致来看他……
这几年,每次遇到有人挑衅,许宁简总是躲在祁凛的身后冷眼旁观,几乎忘记了自己也曾花了许多时间和精力,练习怎么打出一套干脆利落的拳法。
这条巷子很窄,所以碰到邝嘉时这帮人时,许宁简便下意识地让到了一边。
邝嘉时却把他的礼让视作了示弱,加上一向与他焦不离孟的祁凛不在旁边,邝嘉时更加肆无忌惮,居然把他堵在巷子里,要求他为之前篮球场的事情“道歉”。
许宁简恍然发现,不知不觉中,身边的人都已经理所当然地把祁凛视作了他的后盾与依靠。
似乎所有人都认定了,没有祁凛在身边,他不过是个脆弱得不堪一击的虚壳子。
分不清到底是恼怒于别人对自己的轻视,还是难以接受祁凛过重的份量。许宁简就这么爆发了。
这场架打得酣畅淋漓,像是要把这些年憋在心里的一股气全部发泄出来一般。许宁简不要命地重拳出击,根本不防守。
好在还有张比利和黄毛,两人本来以为不用他们帮忙,看着看着惊觉不对,这才赶紧冲了上去。
黄毛张开双臂挡在邝嘉时几人面前,张比利抱住许宁简的腰奋力把他往后拉,大声劝道:“许宁简,别打了!你要把他们打死了!!!!”
黄毛声音都在颤抖:“大哥,我们是法治社会!你悠着点啊!”
夜色不知何时变得更阴森了,沉沉地压住小巷狭窄的上空,让路口透进来的一点灯光显得越发微弱摇曳。
风也更大了,带着黏糊糊的水汽钻进衣服,几乎透骨。
许宁简感觉睫毛一凉,本能地眨了眨眼,冷冷的水珠就蔓延向了眼眶。
他抬起头,看到细蒙蒙的、雾一般的雨丝飘飘荡荡地落下,沾上他的头发、眉毛、嘴唇,以及有些失焦的眼睛。
扑面的寒意终于让他的理智逐渐回归,他身子陡地一松,吐出一口浊气,低头看了看地上抱着痛处哀鸣的几人,眼睛弯了弯,像平常一样,笑吟吟地说道:“你们还好吧?等下去医院看看吧,医药费我给你们出。”
语气很和善,邝嘉时几人却难以自控地轻抖了几下。
张比利和黄毛也不禁咽了口口水。
他们以前还觉得许宁简虽然娇气,脾气倒还算不错,总是笑脸迎人。
现在才知道,这笑容有多可怕。
跟他比起来,祁凛那仿佛能割人的冷脸都显得可爱了几分。
许宁简说罢便挣开张比利的桎梏,提起书包甩到肩上,随意地挥挥手,“走了啊,你们也赶紧回去,不早了。”
众人:“……”
你还可以再和谐友爱一点吗?
感觉应该回点什么,但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对劲。
许宁简没带伞,也不着急,慢慢悠悠地准备拐到附近的小诊所先包扎一下。
发泄的时候不觉得,等理智回笼,才发现身上到处都在痛,嘴里也一股血腥味。
这也不奇怪,他好多年没自己打过架,面对的又是好几个人高马大的体育生,能占到上风就很不容易了。
不过他刚转过身,脚步便蓦地一凝。
巷子外只有一盏老式路灯,灯光是昏黄的颜色,一下雨就被氤氲得一团朦胧。
此时那片朦胧之处,赫然立着一道长长的身影。
祁凛挡在巷子口处,背着光直挺挺地站着,手上撑着一把黑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那么静默地看过来。
许宁简怔愣片刻,然后习惯性地轻嗤一声,便要从那道身影旁边绕过去。
下一秒,他的手腕一紧。
祁凛冷冷地看过来:“跟我走。”
许宁简下意识想要挣开,祁凛却不肯松手,手上越发用力,几乎要把他的骨头握碎。
临走前,祁凛轻飘飘地瞥了一眼巷子里那几道模糊的人影,声音淡得如同微风,却比冷风更加刺骨逼人。
“以后不要让我看到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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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宁简几乎是被拖着走的。
他初时还试图挣扎,但他本来力气就不如祁凛,刚才的一架又几乎耗光了他的心神。
而祁凛也全然没有了往日的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