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暗格里头似有个上了锁的小匣子,“小厮”孜孜不倦地开始抠锁,匣子里是一把钥匙和一个印章,那人拿出个印腊开始拓印。
姬玉落蹲在角落,只沉默地看着,她不想引起事端,来人目的与她不同,并不妨碍,干脆等他做完离开。
然而心声刚落,怀里的一页纸飘然落下,发出很细微的声响,空气似都在此时停顿了瞬,桌案拓印的声音也匿了。
实在是这屋里太安静了,针落可闻的安静。
一把扇子似刀刃般横飞而来。
姬玉落被迫现身,“小厮”便出了手。
她不愿纠缠,翻窗就跳了出去,然不几时身后那“小厮”也追赶上来,竟然有shā • rén灭口的意思!
可两人都不欲引起外头人的注意,这一架堵在了小径上打,打得着实小心,然到底是在后院,很快就引起仆从的注意,只听有人喝道:“什么人!”
而那“小厮”正被姬玉落摁在树上,他发出一声轻嘶,反手就撒出一把粉末,竟就要这么跑了。
“咳——”
姬玉落闪开,伸手挥开漂浮的粉末,另一边即将逃跑的脚步也顿住,转头回来,两人在黑夜里对视了一眼,掉头就跑,直到将人甩在身后,在一处假山后停了下来,一同开口:
“沈青鲤。”
“姬玉落?”
好一阵相顾无言。
沈青鲤倚在山石上喘着气,“早说是你,平白弄出了动静。”
姬玉落看他怀里的印腊,问:“你今夜来做什么?还是之前那个雇主?”
她指的是赌场那桩事。
沈青鲤缓过来后讪讪一笑,“姑奶奶,咱们的规矩你知道,各人手里的任务不可多问,泄露了雇主的私事,可就坏规矩了。”
他转移话题,道:“你呢?你刚躲那角落看什么呢?”
姬玉落冷冰冰道:“也不关你的事。”
嗬。沈青鲤“啧”了声,“行吧行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先走了,你也别久留,我看那姓秦的老东西要回来了。”
沈青鲤说罢便匆匆隐进了黑夜里。
他方才那句“姓秦的老东西”,如此口吻有说一种说不上来的熟稔,就仿佛他认识秦威似的。
不远处有人追来,朝旁边大喊道:“站住!”
姬玉落蹙了下眉,沈青鲤……以免被连累,她只好匆匆离开。
终于,冠礼落幕了,宾客渐渐散去。
霍显依旧不急不慢地品着酒,今夜他没闹事,但光是往这里一坐就已经让气氛有所不同了,众人不敢敞开玩儿,总是忌惮着他,宣平侯脸上也不见笑,而当事人却恍若未见,还在慢悠悠地品酒。
秦三今日加冠,也很郁闷,问霍琮道:“他来干什么啊?”
霍琮语气恶劣,“哪知道,明知你加冠我父亲定是会来,他还在这,故意膈应人的吧。”
秦三“唉”了声,心里也很不得劲,拉着霍琮说:“时辰晚了,今夜在我这歇下吧。”
霍琮应了。
而眼看秦威与友人在甬道上踱步说话,霍显才往后院的方向看了眼,起身离开,步入隐晦的小径。
就在这时,拐角处传来很轻的脚步声,来人走得很急,眼看就要撞上了,霍显及时停住步子,那人在拐过弯时也紧急刹住脚。
却手掌作刀地劈了过来。
霍显及时扼住她的手腕,四目相对时,两人都是一愣。
姬玉落顶着那张花猫一样的脸,愕然道:“你怎么进来了?”
霍显抬手揩了下她的脸,蹭了点白在指腹,“发生什么事了?”
“说来话长,先走。”
话音落地,前方不远处就传来了几道人声。
似是秦家人回后院了。
避无可避,只一旁有个湖泊,姬玉落下意识便要摁着霍显进水里躲一躲,却被他拉住衣袖。
他淡声道:“水凉。”
姬玉落本以为他是来兜底的,没想却是关键时候掉链子,只说:“都什么时候了你——”
霍显蓦地俯身下来,靠在她耳侧,说:“玉落小姐,换个思路,倒也不必回回都将自己弄得那么惨。”
姬玉落一怔,耳根仿佛被人吹了口气,有点痒。
这声“玉落小姐”她听惯了,只是往常旁人这么喊,都十分正经,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莫名带了几分戏谑的意味。
且换个思路,她不由扫了眼四周,还能怎么藏?
而当她揣摩起霍显话里的意思时,耳侧覆上一道温热柔软的触感,和呼吸。
她面无表情,麻木地站在原地。
竟然无师自通地明白了霍显的意思。
她平素仗着轻功好,遇事就跑已经习惯了,哪想他说的换个思路,竟是光明正大地……搞事情。
前后的脚步声迫近,漆黑的小径被火把照亮,只闻声音戛然而止,为首的仆从举着火把,磕磕巴巴对一脸懵怔的秦威道:“老爷,方才见一男一女行迹可疑,就、就——”
他们看着一旁的两个人,忽然说不出话来。
霍显这时才慢悠悠地直起身子,姬玉落只觉耳侧麻麻的,耳垂在他的唇离开时坠了坠,像是耳珰下的珍珠被什么拉扯了一下。
他将姬玉落挡在身后,讶异地挑了下眉,但对面众人显然比他更震惊。
还是霍琮先反应过来,指着他道:“霍显,你要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