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这时,周白虎隐约感觉脚下的土地在晃动,他回头,只见那扬着大雍旗帜的大批人马正朝营帐狂奔。
楼盼春来了!
数万兵马,以排山倒海之势朝敌军扑去!
周白虎不认得楼盼春,只抱着□□颇为目瞪口呆。
发已全白的男人身上有着钢铁一样沉稳的气质和融入骨血的威势,面对千军万马,他举刀一喝,犹如猛虎出山,一呼百应!
他有着与年龄不符的矫捷身手,只见他手中的刀快如闪电,步法更是行云流水,踩着无数人头直指敌方指挥车上的穆勒。
大手一挥,血珠在天边划出一道弧度。
他站在战车上,眼底漫出一种冷酷的锋锐,那种锋锐像是能刺破喉咙,穿透心脏。
那是大将的风范。
周白虎有那么一刹,甚至想给他跪下。
顺德府城外的战事正打得如日中天,皇城也没有停下,新帝的登基大典办得沸沸扬扬。
钦天监择了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
九月廿二,碧空如洗。
新帝祭拜过太庙,禁军出动,将皇城几座城门围了个水泄不通,百官林立于奉天殿外,谢宿白一身赤黑冕服,手捧玉玺,坐在特制的龙撵上,由内侍一步步抬上九十九层石阶。
谢宿白垂首,皇冠珠帘摆动,在他无瑕的脸上落下几道深深浅浅的阴影,他眼眸轻敛,听这鼓乐齐鸣,锣鼓喧天,唇边浮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讽笑。
要说时移世易,顺安帝的遗体才入土没多久,皇宫此时的喧嚣似乎就盖过了彼时的哀默,这世上没有谁的生死真的那般重要,就连皇帝也不例外。
百官高呼万岁,匍匐跪拜,跪的不过是这龙椅,是这玉玺,而非是某个人,也并非是他谢宿白。
但那又如何?
他终于是坐上了本该属于父王的位置。
父王母妃教他立身之本,处事之道,教他何为君,何为臣,何为百姓,何为子民,为的不正是有朝一日的今天么?
而今他总算是把这颠倒的世道拨回了正途,他坐在这里,才是天理!
吴升在旁小声提醒道:“皇上,该让众大臣平身了。”
谢宿白轻轻看过来,眼里的冷漠轻蔑未退,吓得吴升一个激灵,匆忙将脑袋低下。
他本在九真庙那场变故时就被锦衣卫拿入诏狱,可许是那会儿事多,锦衣卫没能顾得上他,便久未处置,吴升只能说自己命好,正逢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他又被新帝瞧上,留下做了贴身内侍,峰回路转,竟是保下了脑袋,官儿也没丢。
他可不能再得罪新帝。
可新帝同先帝不同,先帝是个蠢货好忽悠的,新帝却心思深沉,尤难揣摩。
吴升伺候了他几日,便常常被他眼里来不及收回的冷霜刺到,但你再仔细看,又会觉得那是自己的错觉,可那瞬间太可怖,就像是刀尖擦过侧颈,命悬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