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慧不在乎顾玉成是拿什么练兵,她只在乎顾玉成有没有这投笔从戎的决心。
见顾玉成丝毫不考虑钱粮损耗、把她拿来试探的拉练听了进去,董慧面上便露出了个神秘笑容。
顾大老爷摆明了只想躺平当个富家翁,这小少爷倒是真有几分做成事业的野心。
打发走兴致勃勃的顾四少爷,董慧见燕红还没回来,又招来顾家客院里服侍的丫头婆子,笑盈盈地与人家谈天说地。
等燕红搞定了女子学堂女先生的事儿、辞别了顾县丞并汤参将,招呼董慧返回李家村时,董慧就连顾大老爷的妻妾之争、顾家几个少爷小姐之间的龃龉、乃至有多少个小丫鬟私下里倾慕四少爷都打听了个清楚明白……
燕红浑然不觉董慧正不动声色为将来做准备,回到李家村,便马不停蹄地找李里长说事。
“顾大老爷跟我说他已经使人来知会过了,但我担心李叔你没当回事,所以还是来多嘴几句,北山镇一地禁赌抓赌已提上日程,无甚意外的话,再过两日卫所的兵士就要开始抓人了。”
在顾府费了太多脑子的燕红这回没什么精力说客套话,上来便直言对里长道:“咱们村正经人家的子弟,这段日子里可千万莫往那明里暗里经营的赌场赌坊周围去,若被逮进去了,莫说我的面子不一定好使,就算好使,我也不会去帮着捞人的。”
李里长忙拍胸脯道:“小红放心,我那堂弟李仁富早两日已经回来交代过了,我这几日也没少与村中有好赌者的人家说道,咱们村肯定不会拖你后腿的。”
他又不是不晓得燕红这趟去镇上顾府一住就是近十日,用膝盖想都知道近些天来渐渐传开的禁赌传言是怎么起的头。
“如此甚好。”燕红安心了不少,她还担心李家私底下也搞以赌敛财,会抵制此事。
顿了下,燕红又补充道:“过了这阵,镇上就会往我这边送孤女了,还请李叔你帮我跟村里并周围村寨交代几句,到我那女子学堂开张时,莫管是成家与否、婚配与否的男子,都莫要往学堂附近去。若被我抓着了,乡里乡亲的,面子上须不好看。”
说禁赌时李里长还胸有成竹,说到这事,李里长脑门上冷汗就下来了。
北山镇好赌者确实不算多,毕竟绝大多数闲汉都摸不出几文钱来,想当烂赌鬼也没那条件。
可若是多个孤女集聚一处,李里长还真没自信能管得住……李家村的光棍鳏夫就有十几个,离李家村近的五里屯、岩脚村,乃至是时常有人过来给燕家做工的马家集,数起来更多!
换成别人来说这等为难人的事,李里长还能糊弄打发过去,换成一口唾沫一个钉的燕红,李里长真不太敢敷衍应事。
踌躇再三,李里长也只能艰难地道:“这事儿……李叔自然会去给你办的。只是……说不得,还是要小红你杀鸡儆猴个几回,才能刹得住风气。”
燕红嘴角微抽。
不让乡人烂赌,李里长敢拍胸脯“不会拖她后腿”;不让骚扰孤女,便连李里长都不敢打包票了。
“……好吧,那我到时也住到学堂那边去好了。”燕红摁了下额头,“到时若有哪个被我抓了典型,有家里人来说情,还望李叔帮我拦了。”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李里长连声应下。
当晚,燕家饭桌上,燕红又将镇上要抓赌的事儿简略说了一遍。
兰婶子听得目瞪口呆……她虽知道燕红本事,但是真没想到燕红能本事到说禁赌就禁赌。
燕老大和张氏也有些呆滞……两口子是压根没想到闺女能让整个北山镇的豪强人家都要一并出力、参与到这事里面来。
全家人里,也就还留宿在娘家的大姐燕霞、小弟燕小宝,和从来只信燕红无所不能的二妮三个,能没心没肺地听得眉飞色舞。
燕红说完了她在这十天里忙活的事儿,扭头对燕老大道:“爹,我记得二叔好像也会去和人玩色子?你看要不要提醒二叔几句,不要到时候他被抓去做苦工了,又让爷奶记恨我。”
燕家老爷子、老太太在上回马家集出事时就晓得本事的不是燕老大、是燕红了,要是燕二郎真被抓了去,老两口必定要来纠缠着救人……燕红可没那闲心跟老两口斗咳嗽去。
“明早我送点粮食去老房子那边,顺带跟你爷奶说这事。”燕老大也不愿意闺女烦心,二话不说把事儿接过去。
当晚,燕红洗漱完了躺到自己床上,照例在睡前与董慧说了会儿话便闭上眼睛。
睡意朦胧间,燕红脑子里想到下午时与李里长说话时的情形,猛然睁开眼睛。
董慧去西厢房外隔间看书去了,房间内没点灯,只有月光从窗缝里洒了少许进来。
黑暗中,睡在床上的燕红瞪圆了眼睛,呆呆地看着头顶横梁。
她忽然明白过来……董慧没有跟她直说、让她自己去想的那个“隐患”,究竟是什么了。
原来这个隐患——落点竟然在大明朝全天下的女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