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妮：“……好的大人。”
哈洛鲁大陆盛行以户收税与田地税并行模式，只会对领民人口情况进行很粗略的统计。
而在十多年没有领主管理的欧兰城，连最最粗糙的数据都没有。
所以今晚不仅是在分发存粮，也是一次简单的人口普查。
“——这些领民的家中只剩下孩子与老人，没有您说的那种……”潘妮顿了顿，“青壮劳动力。”
虽然领主大人已经向她解释过这个词语的意思。但其实她还是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会有这种年龄划分。明明对平民来说，他们从能跑跳那一天起，就应该开始为领主、为神明干活效力，直至死亡才对。
她只能将这看做，领主大人宽容对待老幼的又一仁慈体现。
听着潘妮的汇报，丝塔茜在羊皮纸上不断地记录着。
潘妮注意到，那张纸上画着由几条横线与竖线构成的许多长方格，里面还填着些像是数字的符号。
她敬畏地看着那些从未见过的小方格，“大人，您写的这些，是魔咒文吗？”
丝塔茜：……是Excel。
所有工作的尽头往往都是Excel。哪怕是做魔法世界的公主，也要徒手画表格统计数据。
丝塔茜简单向潘妮解释了这种神器的运作原理。
她今晚派潘妮外出做记录，就是发现对方的记忆力极其强悍。
哪怕不起眼到只是夹在披风口袋中的一粒种子，潘妮也能清楚地向丝塔茜复述它的来源。
听着丝塔茜的解释，潘妮憧憬地看着她，“您实在是太聪颖了，竟然能想到用这种方法——”
“不，是你非常聪明，”这个世界没有计算器，丝塔茜只能捡回小学速算技巧，“能够记住那么多数据。”
“……我不行的，也不聪明，”潘妮局促地攥紧衣摆，“是大人您教了我怎么算数，所以我才能——”
一位尊贵的领主，教会了她——这样一个卑微的女佣，如何使用数字！潘妮真恨不得有吟游诗人将这件事情撰写成诗，让整个大陆的人都知晓她的主人有多么仁慈与善良！
是因为有领主大人，所以她才能站在这里，甚至认识了几个本应只有体面人才能使用的字。
否则，她肯定已经成为那位拥有三个孙子的商人所购买的第七任妻子。或者更快一点，成为他发泄情绪的第七任尸体。
“潘妮，”丝塔茜抬眼看向她，语气轻轻，“难道你不相信我的判断吗。”
“当然不可能！”潘妮激动地否认，“绝对不会！”
“那就自信些，我比你自己都更相信你。”说着，丝塔茜突然笑了一下，向潘妮招了招手。
“大人？”潘妮下意识地俯身凑了过去，“怎么了——”
未说出口的问询猛然卡在喉咙深处，潘妮整张脸视觉可见地急速升温，一路红到耳尖。
领主大人，用手指轻轻拍了拍她的额间。
丝塔茜：“总感觉，你也很想要这个呢。”
每次两只小狼蹭过来讨揉的时候，她都能接收到潘妮羡慕的向往眼神。
被戳中心事，潘妮捂着涨红的脸结结巴巴回答，“…抱抱歉！…感、感谢您！！”
她现在很理解为什么埃图斯总会控制不住他的尾巴了。
如果她也有尾巴，她现在肯定能靠尾巴旋转飞起来。
她一定要把这一天记下来！永远不要忘记！
丝塔茜弯弯嘴角，回神看向手边的羊皮纸。
欧兰城，地广人稀与人口负债。……不仅是缺乏劳动力，还缺乏活人。
耕种土豆能够暂时缓解这一年的饥荒，但土豆对土壤肥力影响极大，难以连续耕种。
无法节源就只能开流——
这个夜晚，是欧兰城数十年内最热闹的一夜。
有太多人毫无睡意，捧着珍贵的食物舍不得放进橱柜，甚至想将它们塞在枕下，时刻感受着这份荣光恩赐。
他们突然遗忘了对黑夜的惧怕，迟迟不敢入睡，唯恐这是一场会苏醒的美梦。
不过太阳依旧按时升起。
天色初明，治安官赫利欧就匆匆赶到了领主堡。
“治安官先生说，他今早在拉尔斯森林附近抓到了一个偷猎者，”为丝塔茜披上斗篷，潘妮解释，“正在等待您的处置。”
那片魔兽遍地的拉尔斯森林，虽然是欧兰城的梦魇之地。但从法律角度上，那里的万物依旧归属丝塔茜所有。
丝塔茜刚踏进大厅，就听到一个年轻的男声正在暴风输出。
“这位先生，我不是已经解释过了吗，我真的、真的只是路过而已！呃——至于我手里为什么拿着□□？带着防身而已嘛！”
“而且欧兰城又没有领主管理，您行行好，把我放了。我每天都会向光明神祈祷，请求他保佑您的。”
“我怎么不知道，欧兰城没有领主？”
被捆成一团的贝纳尔下意识抬头看向开口的丝塔茜。
红发蓝眼。长得好看。披风上还有王室绣纹。这看起来怎么这么像——传闻中欧兰城的新领主呢？！
赫利欧行礼后的那句“领主大人”彻底击碎了贝纳尔的侥幸心。
啥啊怎么情报不对？！不是说这位新领主重病垂危肯定早就没命了吗？！就因为这是片没有领主的神弃之地，所以他才敢潜入的啊？！
……完了。未经领主许可私自狩猎魔兽，可是重罪。
虽然震惊。不过作为个见过世面的老手，贝纳尔还是立刻收敛起自己的诧异。他动作迅速地恭敬趴伏在地板上，发出来自灵魂的真挚问候：
“原来您还活着呢。”
……完了。他怎么把真心话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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