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完了领民们的奖励之后,木桶内还剩下薄薄的一层汤底。
这些当然就是潘妮三人的工作餐。
“我也有份?”看到玛吉把碗递给自己,贝纳尔惊讶地看向她,“你是不是记错了?”
……他可不是那位大人的心腹,甚至都不是欧兰本地人啊?
“当然有,”潘妮不解地反问,“不然呢?你也帮了忙啊!”
“领主大人之前不是对你说过么,欧兰城,尊重一切劳动付出。”
要干活,才会有饭吃!
贝纳尔一怔,他晃晃手里的碗,突然笑了笑。一个在此之前从来不可能拥有的荒诞念头,飞快在心中闪过,“能够生活在欧兰城,其实好像也挺好的。”
在这个地方,人们不需要担心突然降临的神谕,也不需要担忧今天会不会有哪位贵族老爷与淑女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可怕新点子。
他们正常地劳动,正常地活着,甚至还能有饭吃。
……哪怕是最低贱的平民,甚至是半血种,都还能有饭吃。还能活着。
听听,这多像是句梦话啊。
在看到人们端着木碗离开领主堡之后,‘领主大人发放赏赐’的消息就迅速传遍了整片领地。
在一道道羡慕目光注视下,维娜小心翼翼地捧着两碗汤推开了家门。
因为一路上都在用力紧紧抓着木碗,维娜的手指甚至都已经脱力到控制不住颤抖。
“祖父!”维娜刚将木碗放到桌上,就急匆匆扭头对躺在床上正看向自己的老人说,“刚才、刚才领主大人……”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手背上突然多了几滴凉水。
维娜忍不住一慌。
——是屋顶又漏雨了吗?可明明几个月前才拜托乔叔叔帮忙修过的啊。
糟了,如果突然下雨的话,会不会影响到那些刚刚发芽的大地果实……
她紧张地抬起头检查屋顶,可那些碎木头与荒草构成的陈旧屋顶上并没有水迹。
“维娜?”
直到听到祖父担忧的声音,她才突然意识到,原来不是漏雨。
那些水滴,原来是她的眼泪。
……为什么她要哭呢?明明是这么开心的事情!
维娜慌慌抬手抹掉脸上的泪水,急切地继续说,“领主大人刚刚,恩赐给了我两碗汤!”
她努力吞咽下自己语气里的哽咽,但声音却还是忍不住破碎凌乱,几乎组不成完整的句子。
她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以及怎么讲述她这一天经历过的那么多不可思议事情,甚至还看到了一条人鱼——
祖父努力抬起手臂,摸摸她的头发安慰,“别着急,我在听呢。”
当听到维娜提起她跟随领主一行人去了海边之后,祖父沉默很久,才轻轻点头。
“你是个勇敢的孩子。”
就像她的父母一样。
第一次听到祖父这么夸奖自己,维娜的眼睛一亮,抓住机会开口,“我还听那位猎人先生说,领主大人明天还要派他再次进入森林——”
她是猎人的孩子。她的父母都是那么优秀的猎人,为什么她现在却连□□都不配使用呢?
她也很想学着去使用那些武器。
起码……在魔兽再闯进城内的时候,她可以不再只是躲在家里,而是也能跟着祖父他们一起去阻拦那些敌人啊。
“不行!”还没等维娜说出自己的想法,祖父就厉声拒绝,“这件事你已经问过很多次了!不行!如果你还想再碰那把弩的话,我就将它直接烧掉做木柴!”
维娜抿紧双唇,“……但是我听说过。我的父亲母亲,他们在我这个年龄的时候,就已经能够独自出入森林狩猎魔兽了。”
祖父转过头,不再看维娜,“……可那是我最后悔的事情。”
其实他与维娜、与维娜的父母,都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猎人是种看不到明天的职业。每当狩猎队伍中有谁不幸离世,其他人都会主动承担起照顾对方家人的责任。
他就是这么养大了维娜的父母。看着那两个孩子成为比他更优秀的猎人。
那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回忆与珍宝。
前任领主举办那场大型狩猎时,他在欧兰城的所有猎人中资历最老、经验也最丰富。所以本来他应该才是那个被选中打头进入森林的猎人。
但那时候,他就已经患上了这种每到阴雨天就会全身疼痛的怪病。
为了照顾他,维娜的父母才主动去哀求前任管事,让他们代替了他的名额。
……从那之后,家中只剩下了他和维娜。
维娜低下头,没有再继续说这个话题。她只是将木碗端到床边,将祖父从床上扶起,“汤还是温的,您现在喝一些吧。”
“我问过领主大人了,大人说,得了痛病的人,也是可以喝这种汤的。“
“……”祖父狠狠心,假装没有注意到维娜眼中打转的泪水。
贝纳尔随口向维娜提起的狩猎,其实是丝塔茜早就和他敲定好的计划。
毕竟这个月小型魔兽最为活跃,是难得的绝佳狩猎期。
而且如果不用这种方法震慑住那些魔兽,它们肯定会很快再次像往年般进入欧兰城肆意狩猎侵夺。
为了这场狩猎,贝纳尔提前做了充足的准备。
比如打磨了匕首、绑好了衣服、在箭筒里放好了足够多的箭。
……以及最最重要的,内心准备。
一回想起在上次狩猎过程中,他受到了多么巨大灵魂创伤,以及其他人有多快乐,贝纳尔就:“……”
很想翻白眼。
他也不想的。但是这位领主大人给得实在是太多了!!
只要钱给得够多,当工具人怎么了!
然而,在这次狩猎中。
却发生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骇人一幕。
狩猎小分队照旧是由之前四人组成。
在此之前,贝纳尔可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带着两位狼人一起狩猎……还挺新奇。
虽然当初差点在城堡大厅被埃图斯与里修斯直接戳成对穿,但带着微妙的好奇心,贝纳尔忍不住总用目光无声地打量着这两个半血种。
为了生计,贝纳尔做过许多脏活累活,也在这些过程中见到不少半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