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色正浓,教师公寓的灯熄了一大片,整栋楼已入眠。
三楼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合上了,很快楼道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声音一阶一阶地往下坠,过了一会儿,一道高挑的身影从廊道走出来。
是个长相极好的女人,眉目清冷,浑身散发着一股冷感,此刻她正拿着手机,听着电话那头没完没了的咆哮:
“简直就俩白眼狼!你改就改,还带上你妹!刘家的脸不要了是不是?”
“改名字是我们自己的决定。”
“觉得姓刘很丢脸?去了大城市翅膀硬了是吧?”
“不是姓刘丢脸,是和你一个姓觉得丢脸。”
在下一声咆哮来之前,左郁提前挂了电话,接着把这号码加入了黑名单。
总是这样,时不时换个号码来打,嘴里说的永远都是那两件事:为什么不给钱,为什么要改姓。
为什么,他怎么有脸问为什么?
被这通电话扰得心烦意乱,左郁不想上楼,想出去透透气,于是折身往外走。
夜晚正凉,一阵风吹来,夹带着淡淡的结香花味,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风钻进衣领里,感觉凉飕飕的。
走出公寓大门,校园林荫道空无一人,只有马路对面立着一道画墙。
左郁驻足,盯着画墙发呆,那是一副水彩,画上是一个走在稻田里的人,广袤无垠的麦田几乎延伸到整面墙,墙角再添上一颗色彩明亮的太阳,给人一种充满希望的感觉。
画里的世界欢快明朗,可现实生活却压得她喘不过气,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块压缩饼干,一压再压,没了逃离空间,几乎就快要窒息。
闷得慌,四周都是静悄悄的,十一点过后的校园有点过于安静了,左郁觉得自己迫切需要一点噪音来刺激一下自己的脑神经。
于是她突然想起学校门口好像有一家酒吧......
晚上十一点,南城大学附近的酒吧依旧喧哗。
当左郁推门进入酒吧时,花里胡哨五彩闪烁的灯射过来,她下意识眯了一下眼睛,紧接着动次打次的音乐如同3D环绕撞击着她的耳膜。
吵,真的很吵,但也能在这种吵闹中感受到自己还存在着。
往舞池里看了眼,那些学生大概也是不睡觉的,一个搂着一个在尽情摇摇乐。
左郁在吧台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调酒师非常热情,推过来一张酒单,靠在吧台上搭话:“美女又来啦~今天准备喝什么?”
他说话时目光在左郁身上来回打探,眼里净是惊艳。
不是没见过好看的,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这张脸很难让人忽视,是属于自带光芒的那类人。
不过目前这个情况看来,当事人好像并没有察觉。
左郁无视掉他的目光,食指在酒单上掠了一遍,最终落在了长岛冰茶上,“就这个吧。”
“还是长岛冰茶是吧?好勒~马上给你做!”
调酒师兴奋得连音调都在上扬,他刚转过身去拿酒杯,便听到身后的服务员说:“长岛冰茶,C区1号桌也要一杯。她还说这位女士的酒记在她的账上。”
“不用。”左郁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没给对方半点搭讪的机会,“我自己付。”
她当着调酒师和服务员的面,拿出手机把酒钱结了。
*
C区卡座内,一个穿着深V黑裙的女人美艳到极致,她坐姿慵懒,一双腿搭在另一双腿上,露出一截白净的小腿。一头深棕色的卷发随意落在肩头,涂着烈焰似火的红唇,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风情万种。
她正注视着吧台的方向,目光里带着几分焦灼,就像是猎人在看猎物。
在看到左郁付款之后,她才拿起桌上的酒杯抿了一口,侧目接着小声对身旁的人说了一句什么。
肖雯点点头,“那肯定是拒绝的!”
池千一不信邪,“如果我上去搭讪呢?”
肖雯摇头,“我想应该会是一样的结果。”
这是这个月的第三次,她们第三次看见左郁来酒吧喝酒。
每次都是一个人,每次都是喝一杯就走,不接受搭讪,不接受点酒,非常高冷。
在这期间,池千一打听到一些关于她的信息,知道她叫左郁,在南城大学教书,是一名大学高英老师,目前单身。
但也仅此而已,关于其他的什么都探不到了。
“她长得太像刘筱郁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池千一直勾勾盯着吧台的方向看,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左郁的侧脸,鼻梁和下颌线的轮廓流畅,清瘦美丽。
身旁的肖雯一声讥诮:“笑死,所以你还是在找刘筱郁的替代品?”
池千一没说话,目光自始至终没有从吧台的方向挪开。
很奇怪,只要左郁一走进来,周围的一切好像都不存在了,她的眼里就只有她。
池千一忍不住去看她,且每一次都观察得细致入微,具体到她端酒杯的动作和抿酒时的细节,具体到她每次点酒时会犹豫片刻最后还是会点长岛冰茶,还具体到她会穿什么,喜欢穿黑白灰,不爱艳丽色彩,也不爱张扬过度。
这些都是池千一观察后的结果。
而现在也一样,池千一目光始终在吧台的方向,她观察着左郁的一举一动,很明显感受到她今天心情很不好,那杯长岛冰茶喝得尤其的快,不到十分钟就已经见底。
身旁肖雯感叹:“她喝这么快不会醉吗?”
池千一只是摇头,“你见过哪个喝长岛冰茶的女人酒量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