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痛…你抱抱我……
疾风卷着将夜,将他抛入神脉洞穴。
他根本没看清是谁袭击他,耳边只剩下小表弟慌张的声音,想要拽着他的手,却只扯下了一片衣袖。
他昏迷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鸟鸣声唤醒,他视线一片模糊,刚要挪动身体,就被腰上的刺痛感冲击地难以忍受,浑身痉挛。
大口喘着气,疼了好一会儿才伸手去怀中摸出白鸟,索性白鸟并未受伤,依旧呆愣愣的,没有什么反应。
鸟类啼鸣再次响起,如泣如诉,如怨如慕。
很显然,并不是他捧在掌心的白鸟发出的鸣叫。
将夜将白鸟重新揣回衣襟中,忍着疼痛缓了好一会儿,模糊的视线才渐渐清晰,他捂着腰腹撑着地面坐起身。
被自己掌心一滩湿泞的血渍愕了一瞬,腰上汩汩淌出的血让他感到浑身发寒,伤口和衣服沾黏在一起,微微一扯动就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是真的很怕疼,这是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
他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白晶凝成的嶙峋岩壁上还挂着模糊的血色,想来应该是他被抛进这个岩洞中的时候,腰腹撞在那翘起的锋利岩石上,才受了伤。
除了那一抹血腥的红,整个岩洞都是雪白的。
岩壁,地面和周围散落的石块都像是纯洁无垢的钟ru石一般。
微幽地散发着灵气。
将夜知道,这些不是普通的石头,却惊讶于整个岩洞竟是由灵石堆砌而成!
这些纯白到没有一丝杂质的石头,竟还都是上品灵石!
他仿佛掉进了一个珠玉铺地的金矿中,可他开心不起来,腰上的伤口让他不断失血,浑身的温热都在源源不断溃散。
鲜血滴入玉石般的地面,就瞬间被吸收,染成瑰丽的宝石红,又因渗得太深,不过片刻,又恢复了纯白。
灵石一遇血,就不知餍足,跟活了一样,吮吸着将夜的血。
他不敢在地上躺下去,撑着岩壁站起来,眼前一阵眩晕。
强忍着疼痛,咬牙扯下一截衣摆,紧紧地扎住伤口,防止失血过多。
鸟禽悲鸣还在继续,他循声望去,只见岩洞的一面墙不是浓郁的ru白色,而是半透明如琉璃一般,一只彩翼鸟被活生生嵌在其中,不得动弹,像极了一副装饰画。
他刚要凑近去看个明白,就忽然听见一声惨叫。
来自于这个岩洞之外,某一个甬道的转角处。
蓦地转头去看,就被什么飞来的东西险些砸中,他偏身闪开,牵扯到腰腹的伤口,忍不住皱眉。
被抛入洞中的竟然是一个人!
不……
准确来说,是一个死人!
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不消片刻就被兴奋地似活过来一般的灵石疯狂吮吸血液。
短短几吸之间,那人就迅速干瘪下去,血液被吞噬地一滴不剩,只余下一副皮囊包裹着骨骼,在灰败的皮肤皱褶上根本辨不清样貌,只能从他身上的弟子服看出这是个仙门修士。
将夜忍不住浑身觫然,咽了咽喉咙,大气都不敢出。
铺陈在修士身下的血极快地渗入地面,ru白的灵石瞬间变成瑰丽的红宝石,等到饕满餍足,那灵石又恢复成ru白色,更加透亮圣洁。
这个地方不能待下去!
将夜满脑子只想逃!
他回眸望了一眼冰封在岩壁内,犹如绝美装饰画的彩翼鸟,还是打算先离开。
一个人连自己都未必能救得了,那他的善心就显得极其累赘。
他忽地又想到了师尊。
自己这么弱,调查个案子却连自己是怎么涉险的都不知道,遑论保护师尊。
没有能力的人,只余满腔的一厢情愿,显得可笑又狼狈。
他绕过那具不成样子的尸体,往甬道踱去,却又迎面砸来了一个人,这次他有经验,急忙闪开。
那被抛进来的人却并没有顺着轨迹落进洞穴中,而是眼疾手快地扯住将夜的肩膀,稳住自己的身体。
心有余悸地攀着将夜喘气。
这竟不是一具尸体。
虽然也浑身都是伤,但还不致命,只是脸色苍白,浑身紧绷。
将夜问道:“你没事吧?”
那人觑了一眼地面上被吸干了血的尸体,又看了看将夜,狠狠啐了一口唾沫。
“好险!妈的,钟离泽那狗娘养的,想害死老子,没门!”
他在说什么,将夜没明白,但顺着这人的视线看去,就见地面上躺着的尸体正在迅速被分解,吸干了血不算,骨骼和皮囊都化成了一滩血水,被地面的灵石吃了个一干二净。
这修士愤愤咬牙说:“在我被吸进来之前,已经有十来个人被甩进来了。”
将夜一惊,忽然听明白了这话。
原来这里除了刚刚那具被啃干净的尸体,已经有十几个人都默默消失了?
修士看着将夜,嗤笑道:“你命挺硬,竟没一块儿死在这儿。”
“那,那能出去吗?”
他命硬不硬他不知道,但好运气总不可能一直眷顾他。
这个地方实在太恐怖了,将夜只是一个金丹初期的修士,面对的又是未知的风险,他是真的害怕。
“有啊。”那修士对着将夜笑笑。
将夜却觉得这笑容很怪异,他眉头一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修士一把按在岩壁上。
腰腹的血沾上岩壁,岩壁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不需要修士按着他,他也被吸在ru白的岩壁上,挣扎不开。
修士冷笑道:“兄弟,我也不想这么做,但外面的人都死光了,没有新鲜的血液献祭,这里的怪物是不会松口的,我也想出去,只能……得罪了。”
说着,那修士又拔开一把利刃,朝着将夜的肩膀狠狠戳了一刀,将他牢牢钉在岩壁上。
“啊——”
将夜疼到浑身颤抖,视线都模糊了。
腰腹的伤口一下子皲裂开,染透了衣裳,血液滴滴答答落在光洁纯白的地面上,迅速被吸收干净,肩膀上的伤口更糟糕,没有渗出血,因为背后的岩壁一滴都不想浪费,在源源不断吮吸着。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为了活下去,无故对他释放恶意的修士蹒跚着一步步往外走。
那修士说的没错。
好似有什么生命活体在ru白的灵石下游走,似闻到血腥的恶兽,涌向将夜,在将夜这顿大餐前,那修士可能连清汤寡饭都算不上。
因此,他一步步蹒跚着往外走,却没有被灵石攻击。
大量失血让将夜头脑昏沉,他皱着眉咬破舌尖,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然后,深吸一口气。
握着匕首。
蓦地拔了出来!
凝堵其中的血液四溅迸出,在他苍白的侧脸上甩出斑斑点点的血迹,大部分的落在地上,瞬间被灵石吸个干净。
他挣扎着,掌心朝后,屈膝蹬墙,却无论耗费多大力气,都没办法让自己脱离岩壁。
岩壁像是一摊巨大的蛛网,而他就是沾上去的猎物。
不得脱身,不得动弹。
随着失血感越来越浓重,他的意识也在混沌之间遨游,甚至觉得腰上和肩头的伤口都不那么疼了,鲜血流失到一定的程度,身体甚至会麻木自己的感官,让他觉得……还有点舒服,很困,很想睡。
他觉得……可能真的要交代在这儿了。
庆幸的是,生命最后一刻,没那么疼。
不幸的是,他可能会死得很难看,被吸成皱巴巴的干尸,还会化成一滩血水,至此,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但也并非全是坏处。
他觉得,至少这具身躯彻底毁了,那一心只想染指师尊的原主是不是就再也回不来了?
将夜费劲地抬起近乎麻木的手臂,从怀中掏出白鸟,对它说:“你走吧,飞出去,趁着我还没被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