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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60章(2 / 3)

云谏实在没什么力气了,他眉头紧蹙,甚至有点凶地命令道:“听话,我要你听话……转过身去,别看……”

“呃……”

“往外走,别逗留……离开这里。”

将夜不想的,可是师尊头一次这样固执地让他离开,他犹豫了。

却见师尊忽然扯出一抹笑,强忍着痛苦,温柔地看着他说:“别担心,我……我只是要疗伤,你别看,转过身去。”

师尊浑身都在颤抖,痛苦至极,却一直在等他转身离开,仿佛他不走,师尊就要一直忍着……

他心底好难过,没有再忤逆师尊。

将夜松开了手,听话地转过身,还未走出两步,就听见一声极隐忍极克制的闷哼。

浑身觳觫,拳头攥紧,指甲嵌入血肉,狠狠摇着牙关才阻止自己忤逆师尊地命令。

但也仅限于此了,他做不到转头就走,只能背对着不去看。

看不见,但所有的声音都漏进耳中。

云谏意识模糊,离得远了,他也看不见将夜并未走开,只有他能听见的锁链碰撞声一声比一声催促,他控制不住身体,蓦然化作一只雪羽长翎的白鸟,白梅树上的锁链张牙舞爪地朝他袭来,转眼缠覆全身,猛地将他扯去潭水中央。

眼前的晴日已被浓云遮住,乌泱泱的黑云压得低沉,像是要下雨。

将夜隐约间似乎听见了什么锁链碰撞声,他想回头去看,但又不敢忤逆师尊,师尊那么认真地嘱咐,他实在不想让师尊不悦。

可是……

他听不见师尊的声音,连忍痛的闷哼都听不见了。

他仰头看着骤然变色的天空,听见雷声轰鸣,白日夜妖,周围极暗,却有极光忽闪,而后,那道闪电倏然劈头盖脸直坠而下,朝着将夜身后的白梅树袭去。

将夜慌乱中,将师尊的叮嘱忘了个一干二净。

蓦然回首,潭水边,躺着的人消失不见了!

只有白梅树上某一处,被闪电击中,隐隐闪耀白光,紧接着,又一道闪电落下,直直朝梅树袭去!

将夜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冲过去,大声喊着:“师尊!”

可没人回应他。

直到……

他看清冷冽的潭水之中渗出一滩被水溶淡的红,淅淅沥沥的血一滴滴落在潭水中,溅起涟漪,又极快地被潭水彻底拽入深渊,吸收干净。

似乎一种令人难以置信,使人魂灵觫然的真相渐渐浮出潭面。

白梅之中簌簌轻颤,锁链声犹如从遥亘的长夜中泛着舟楫渐渐靠近,直到刺穿耳膜,剧烈的颤抖挣扎摇地那锁链哐当作响。

“师尊。”

将夜控制不住得浑身震颤,眼眶蓦地湿润。

一颗从来也不怎么聪明的脑子竟在这一刻明晰如透镜,晃着那刀刃直戮心腔。

他什么都不想管了,也不在乎师尊让他转身走开的叮嘱。

迈入寒冷刺骨的弱水潭,冻到腿脚麻木也要一步步咬牙忍着,靠近潭中央的白梅树。

他看见了……

那簇簌簌颤抖的繁密白梅中,一尾漂亮的翎羽垂落树枝,疼到整个身子都在颤。

他看到了,白梅染上的靡丽艳红,那是师尊的血……

他看到了,缠缚深勒双翼的锁链,禁锢住的是他的师尊……

他看到了,深深扎入骨骼的钉子,是在要他师尊的命啊……

“师尊……”

“师尊!”

他喊着他,一遍遍喊着,可茂密花丛中的那只华羽白鸟并没有听见,早已陷入疼痛的深渊中,对外界无从感知。

只是忍着,忍着,再咬牙硬撑着……

这样的疼痛和折磨总会到来,也总会散去,接着再次袭来……

一次又一次,周而复始。

总会习惯,习惯了千年了……

夜未至,盈月却已凌空,本不该在此刻到来的夜已经到了,本不该在今日盈满的月也已圆润。

耳边的雷鸣声静止了,眼前刺目的闪电也消弭了。

唯独潭水中央的那簇白梅花丛依旧颤着,一切还只是开始,一切难以结束。

幽静的水潭倒影着圆月,水声哗啦,被艰难徙倚的少年搅晃出圈圈涟漪。

明明不大的水潭为什么要走那么久?

为什么明明不远的白梅树要那么难以企及?

将夜不知道自己究竟费了多大力气才攀上那株虬粗的白梅树,才将那只浑身缠缚锁链,双翼深扎钉子的白鸟抱入怀中,那双雪白的羽翼几乎已被鲜血染透,昏迷不醒中,还是若有感应般,掀开缝隙,露出琉璃珠瞧见了将夜,而后便使劲挣扎,似乎是在斥责将夜不听话。

但白鸟实在没什么力气了,那点挣扎只是让伤口撕裂地更疼,疼到又昏厥过去。

只隐约听见,少年哽咽着喉咙,近乎泣不成声地安慰他。

“师尊,你别赶我走。”

“我都知道了,你别怕……我陪着你呢。”

白鸟就算是昏厥过去,那种非人能承受的疼痛还是不断折磨他,身体无意识地痉挛,抽搐,又因本能寻觅温暖,潜意识中往将夜怀里钻。

那双琉璃珠般的眸子,除了师尊,还有谁会拥有?

将夜倏然明白了,脑海中混乱的记忆在此刻终于拼凑起一面光可鉴人的明镜,里面照出的是师尊的面容,那双琉璃珠未变,那身雪白的衣裳也未变,变化的只是云淡风轻,温柔至极的师尊被蓦然闯入的锁链绞住双臂,一颗颗钉子深戮骨骼,将他死死钉在白梅之上。

一年前,将夜还不知道白鸟就是师尊的时候,就试过了,他根本拔不出扎入白鸟双翼的钉子,也扯不断那些缠缚师尊的锁链。

他感到无能为力,只能紧紧抱着白鸟,将自己身体里的灵流输入师尊体内,好让他减缓那种疼痛。

自身灵力的流失,让他站在冰寒刺骨的潭水中,渐渐感受不到腿脚的知觉,已经被冻到麻木了。

他紧紧抱着白鸟,额头抵着,意识渐渐不清醒了,昏昏沉沉地睡去……

不知自己的神识早就因濒死的凶险而离体,化作一道轻烟,慢慢没入白鸟识海中。

将夜在一片白茫茫的迷雾中,听到一条潺潺溪流淌过耳畔,又指引着他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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