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不好,心情也不好,双目随意隔着半透的苇帘朝渐渐热闹的客栈大堂乱瞟。
本以为某个人会在某个角落悄悄观察他的反应,因而将夜装得吃白馒头也津津有味。
但目光逡巡了好几圈,把来来往往的过客看了个遍,都没发现某个人,将夜莫名有些滞气。
但也有别的意外收获。
此处虽是一个小城镇,却距离邵阳派很近,而这座客栈已经是整个小镇上最大的落脚地了,靠近仙门的城镇客栈,可想而知大多路过的都是些什么人。
进进出出的人大多都是佩剑的,那打扮一看就知道是修士。
将夜对邵阳派印象不深,只在两年前的仙门弟子试炼中见过几个弟子,他当时以为那些人觊觎他师尊,被钟离泽刺激地昏了头,冲上去就给了几棒槌,还把那个邵阳派的乔星云揍昏了过去,害人家失去比赛资格,想想有些愧疚。
众所周知,走漏消息,或者说捕获讯息最佳地之一就是人来人往的客栈。
这不,酒饱饭足的仙门弟子开始唧唧呱呱地八卦了。
将夜隔着苇帘放下白馒头,皱眉抿了几口白粥,便放耳认真听了起来。
这几个仙门弟子大多是邵阳派的,也有其他仙门的,他们先是客套一番,又说了此行目的,或者是归来复的什么命。
就开始颇具一副羽扇纶巾,指点江山的气势,道了对如今时局的看法。
“各位师弟,我前几日奉了家师之命,去往陵华宗支援,那里的妖魔邪祟是真骇人啊!死伤了好多仙门师兄弟,也得亏我邵阳派的弟子机敏,才不至于像陵华宗那般伤亡惨重。”
说话的是邵阳派的弟子,语气颇为沉重惋惜,但说到底这话有点过分,到底是可怜人家陵华宗还是表达自家弟子修为高?有那么点惹人厌。
但这是邵阳派的地界,周围的弟子也不见得同人陵华宗有多熟稔,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邪祟妖魔上。
按理说上次钟离泽带去的那些浑身长舌头的妖魔,都被将夜弄死了啊……
难道是又来了一批新的?
陵华宗实惨,怎么妖魔邪祟都专盯着他一家祸祸呢?这难不成是得罪谁了?
另一人叹道:“世上已好几百年都未曾出现这般大批的妖魔邪祟了,该不是魔域复苏了吧?”
有人否他:“不会吧?魔域都荒废快万年了,虽说偶有不成气候的邪祟诞生,来人间捣乱,可解决起来也不算多棘手,不至于像这样……”
“说的对,与其说魔域复苏,倒不如说是有人刻意为之。”
几个仙门弟子面色一凛,紧张兮兮问:“此话怎讲?”
那弟子压低嗓音道:“小弟我奉家师之命,随长老们去了一趟云缈山,如今的云缈变化颇大,只是很多讯息都压着,未曾向外界公布,但是啊……”他神秘兮兮道:“云缈已经易主了!”
将夜一惊,他寻思着自己从云缈离开,去了趟潆洄岛,身死后辗转来此也不过一两个月时间,怎就发生这般大的变故?
他却还在同云谏闹别扭,根本不知局势。
因而更加紧张地竖起耳朵细细听着。
那弟子说:“云缈山的那位仙尊你们晓得吧?这一年来多处发生妖邪侵扰人间的事,八成都与那仙尊有关,虽然苍梧城曾将藤妖之事压了下来,但捂了嘴便以为我们心里没数吗?”
小青藤一听这话,给腓腓撕馒头蘸水泡软的动作都僵愣了。
歉疚地红了眼。
腓腓也听见了,他安抚地拍了拍小青藤的后背,软声软语地安慰道:“你别在意他们说的,我们都知道那不是你的本意,你再努力想想,说不定就想起来是谁趁你神识混沌的时候给你下的蛊。”
小青藤愧疚地点点头,咽了口干燥的馒头,又想起自己不能吃,呸呸呸吐了出来。
外间的另一个弟子说:“并非如此!那事我们证实过了,确实与仙尊无关!”
将夜一惊,本以为师尊风评被害地很彻底,怎还有人为他师尊开脱?
欣慰的笑还未挂上唇角,就又被别人的话弄得惊愕不已,愤怒不已。
“云缈山的简掌门才有问题,他与妖邪勾结,让妖邪变幻成仙尊的模样,四处作恶,而真正的仙尊一直在神隐峰,未曾出过山。仙尊是何等风光霁月的人,一听闻下界有难,还与自己有关,他就立马下山除邪了,在与假仙尊缠斗过程中失了一条臂膀,如今不得不临危受命,暂管云缈。”
听闻此消息者,无不惊讶。
那些弟子或是惊叹于简十初竟与妖魔勾结,或是骇然于仙尊竟都斗不过妖邪,还失了臂膀。
而腓腓听到这件事,脸色立马苍白无比。
失了一条臂膀的仙尊……
那不就是顶着云谏假面的钟离泽吗?!
对上腓腓惊愕不已的眼,将夜咬唇未言,但攥在掌心的茶杯都被捏出好几道裂纹,茶水从指缝中漏出,洇湿了袖口。
外间又有人说:“仙尊说了,那假扮成他的妖邪还未被捕获,提醒大家要小心。”
但大多数人没见过云谏的模样,也不知要如何防备,在没办法记录在逃人员信息的时代,他们惯用的方式就是口口相传的外貌描述,但这种描述极不稳定,很容易在传闻的过程中失真。
因而,传到这群人耳中,只剩下一个——伪装成仙尊的妖邪他一身白衣,银发赤瞳,shā • rén如麻。
将夜狠狠将这些描述记在心底,看样子不能让他师尊这么大摇大摆地随意走动了。
不是觉得师尊能力不行,而是阴谋诡计这种东西防不胜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将夜发誓,他迟早要替他师尊澄清名声!
此间话了,那些个弟子又聊起别的事,将夜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了几耳朵,心不在焉地将双目梭巡在客栈里,企图从某个角落把他师尊逮出来,又怕他师尊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而吃亏。
矛盾复杂中,听他们先是说苍梧城闭城了,只进不出,说是城内有疫病,城主说了,其实也不是都不能出。
但城内如今全是红马,唯一通行方式是带着绿马,染色的不行,给马套上绿衣的也不行。这天下之大去哪儿弄一匹绿色的马啊?因而还真就彻底封死了,谁也出不来。
将夜这小表弟的脑袋瓜子里想的是什么,他不知,但觉得人好好待在城池里,不掺和外界的诡谲多变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