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蕴看着眼前人神情癫狂,头脑中却诡异冷静。
“按照你话中意思,恨不能杀之而后快,那为何要等到现在?不说之前在扬州,只说在京城这两年,你就没想过要报仇?”
“当然想。”
何姨娘直视林蕴,格外坦荡。
“多年来我都在后悔当年没能报仇,但是她并不在扬州林府,就算我后悔也无用。在京城见到她我还以为看错,几番试探确定,你不知我有多高兴。”
说到这里,何姨娘的脸上果真露出笑容。
“这一年来,我小心翼翼打听她的消息,已经准备好破釜沉舟,哪怕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谁知她偏自己狂妄,撞在大姑娘手上。我去洗房看过,她真可怜,可怜到我不想让她死,想让她一直可怜下去,谁知道她竟求到二姑娘面前。”
深呼吸,何姨娘手上露出青筋,可见用了多大力气才没让自己失态。
“当年就是这样,太太明知道事情是她做的,却视而不见,只将她赶到别苑,让她熬到今日还能回来。这回决不能让她出去!大姑娘,我知道你和太太、二姑娘不一样,所以我来求你,求你!”
再次叩首,她额头抵在地面久久不动。
林蕴看着她,突然觉得手上一凉。低头,才发现刚才听得入神,不小心碰到桌上漆盘。
收回手,故作镇定。
“所以说到底,你不仅没有任何证据,也不能证明我娘亲当年是被王嬷嬷所害?”
何姨娘身体僵住,好一会抬头,视线挣扎。
“有,也不算有。当年张姨娘逃走,是因为出门进香的时候被人与小厮关在同个房间。当时太太忙着求医问药,府上姨娘出门的事宜是王嬷嬷安排。大姑娘若有心,找当年的人来询问便知。”
“小厮?”
林蕴表情瞬间崩裂。
这种事情不可能去查,也绝对不能去查。一个姨娘和其他男人共处一室,哪怕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也会被别人怀疑。幸好张姨娘跑得快,不然女儿生下来保不准会被当成野种。
难怪她刚才说没有证据,就算证据摆在眼前也不能重翻旧案,还真是憋屈。
林蕴用力捏紧拳头。无论是什么时代,用这种手段对付女人最下作,决不能放过!看来真要管一管。
下方何姨娘还在继续回想,脸上满是讽刺自嘲。
“我们姨娘不比太太,身边只有一个丫头服侍。那年张姨娘出门,赶上丫头病了,王嬷嬷安排其他丫头服侍。回来的时候张姨娘就不见踪影,说是突然重病养在外面,需要请医问药,又过了一年病逝。我是找到当年那个丫头问才知道事情,却也不敢管,谁料下一个被害的就是我儿子。”
“请医问药,病逝?”
林蕴被气笑。
“那个时候我都出生,她请的什么医问的什么药?怕是所有银子都进她自己口袋,才叫她在别苑也能舒舒服服。”
原本带着几分怀疑,林蕴还在纠结究竟要不要管这事,但是听到这里,必须要管。
“我娘亲早已去世,但这些事情我问姨母也可,她不会半点不知。你只说你儿子,若是真的,我未必不能找到真相。”
何姨娘瞳孔骤缩,不敢置信的看着林蕴,好半晌慢吞吞说起,生怕遗漏半点线索。
王嬷嬷不知大难临头,吭哧吭哧洗着衣服,还在做回林黛玉身边服侍的美梦。
“果然是在外面养的野丫头,半点规矩尊重不懂,等我出去,定要想办法治她个不敬嫡母的罪过。二姑娘也没好到哪去,竟然这样轻易听从别人安排摆布,若是听我的,早就是这家里管家姑奶奶。”
碎碎念骂着给自己鼓劲,好容易洗完大盆衣服,筋疲力尽回偏僻屋子。却不休息,趴到床边摸索半晌,掏出个小布包。
“等着瞧,定要把你弄回贾家去,到时候还不是随我摆弄?”
打开布包,竟是几片金叶子闪闪发亮。小心揣在怀里,借口去厨房买点心请洗房众人吃,悄悄摸到柴房后面。
几个长工打扮的男人正在那里忙着卸菜、柴等日常消耗品,热火朝天并没有注意到她。
“嘿,嘿!”
躲在角落里用气音喊两声,惊动其中一个。
那长工瞪大眼睛,左右看看没人注意,往这边过来。
“你怎么变成这样?”
“快别说话,先听我说。那大姑娘真不是个东西,野丫头没人教养半点规矩不懂,你回去之后定要告诉太太,如今二姑娘被大姑娘辖制,要想结亲必须要快些,千万要让我陪嫁。”
王嬷嬷满脸怨恨,压低声音也挡不住话语中的怒气,边说边要掏金叶子收买他。
谁料那长工打量她几遍,笑起来。
“难怪上回你没过来,我正是来告诉你,太太不想要你们二姑娘了。往后你也谨慎些,别来高攀我们二爷。等娘娘生下皇子,二爷就是皇子舅舅,什么身份的姑娘要不得,何必你们林家?”
刚说完,听见后面有人说话。
“东西卸完了?”
长工回头,见是厨房管事,扔下王嬷嬷小跑过去。
“张管事,东西都已经搬下来,您去那边点数就成。只是您要的鱼没有,毕竟才春天,新鲜鱼不易得,等明日有了我再送来……”
他说着话走远,头也不回。
王嬷嬷气的锤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