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唯一可惜的是要去福建,不然在京城有这么多钱才是福气。你说二姑娘从小木头人似的个呆子,都能冷不丁这么好运气,换成三姑娘厉害能干,将来能得多少?”
“得多少跟咱们什么关系,难道就能分给你我?不过我倒听说当初孙家的聘金是一万两,再加上其他珍玩宝贝,怕是二十万两都打不住。”
“真的?这样的好亲事,怎么就断了,实在可惜,都想将我闺女嫁过去。”
“呸,人家可看不上你闺女。一万两可是大数目,以后定然没有,三姑娘指不定多后悔呢。”
两个婆子嘻嘻哈哈说着闲话走远,自以为没人听见,胡乱什么都能当成谈资。
却不知赵姨娘听的眼眶变红,又气又后悔。
“一万两,那可是一万两!老爷怎么不得分我两三千两?没了,都没了,我当时怎么就那么糊涂!”
肠子都悔青,赵姨娘给自己两嘴巴,冲到秋爽斋去。
“姑娘,姑娘!和孙家的事情如何,可还有机会?这样的好人家,千万不能错过。”
探春正在作画,手腕一顿在纸上落下巨大墨点。
侍书研墨,看见画作毁坏,恼地瞪赵姨娘。
“姨娘这样急匆匆过来,怎么乱说话,这事也是姑娘能做决定的?还要老太太、太太说了算。”
赵姨娘一把将她推开,自己站在探春旁边,灿笑。
“上回是我胡说,我哪里知道孙家那么多聘礼?姑娘担待我一回,这样的好人家,正该想办法嫁过去才是。”
昨儿才因为孙家的事情被王夫人借口训斥,今儿亲娘又来撺掇,探春深吸气,眼中利光扫来。
“谁家成亲出不起聘礼,怎么就他们是好人?姨娘从哪里听闲话来我面前发疯,那孙绍祖早就被抓进大牢,我们若定亲,别说拿到聘礼,说不得还要被连累。”
“抓进大牢?”
赵姨娘惊恐后退,她只顾着听银子,这个却不知道,贾政也不会跟她说外面的事情。
侍书过来推她,抢回自己位置。
“姨娘受了别人的骗,还以为孙家是好人呢,莫非忘了环哥儿的话?那日可是你亲口来说孙家瞧不上环哥儿,别说没定亲,就是定亲人家也只认太太,难道姨娘还指望着分好处不成?”
赵姨娘愚蠢,就连侍书都能看透她心思,三言两语化解。
只见她呆愣片刻,猛拍大腿。
“好啊,孙家抓的好!险些将我给骗了,难道要个贼人女婿不成?都是那几个婆子乱嚼舌,看我不把她们舌头拔下来!”
撸起袖子就冲出去。
侍书探头张望,有些担心。
“姑娘,要不我去拦着?”
“不用。”
探春将毁掉的画随手扯到旁边,另拿纸张出来。
“横竖事情闹成这样,谁都知道太太对我不满,又何必遮掩?往前多年孝敬,终是白费,索性闹一场,我也不怕丢人。”
笔尖落在纸上,却画出块石头,添添改改,成座假山。
为这庶出的身份,她从小比别人要强,吃过多少苦流过多少泪,连自己的亲兄弟都不敢多管,谁料到头来仍是一场空。
王夫人并未放弃用探春给元春换前程的念头,孙家不成,自然有别家。贾政外任不在,还不是随她决断?
可是相来相去总不满意,好容易挑到两个勉强顺眼的拿到贾母面前,不等她准备好说辞,直接驳回。
“二丫头的亲事就定在今年,这是咱们家除了娘娘外的头等大事,探丫头再等等,她年纪还小。你给娘娘请安的时候,也带着探丫头进去,她们到底是亲姐妹,陪着娘娘说话也可宽慰一二。”
王夫人攥紧手帕,僵笑着从牙缝中挤出回应。
“是,明儿我就给娘娘递折子,看什么时候进去。”
元春孕期近半,贾母到底怕她生个公主。若是贾家鼎盛,皇子公主都好,但如今形式必得要皇子。虽说免了大选小选,总有其他办法。
然而宫中情况,岂是能够让她们随意摆布的?
前朝后宫本无区别,都是政治罢了。太上皇病重让原本危机四伏的后宫更危险重重,王夫人折子未送到,元春的桌上已经叠了半尺厚,各家旧勋太太、太妃、夫人,谁没带着心思?
元春逐一翻看,眉头紧锁。
“陛下隆恩,凡家中子嗣成器者皆特许入仕。偏宝玉没有一技之长,奈何。”
抱琴进来倒茶,轻声安慰。
“咱们二爷也是聪明的。”
“谁又不聪明?父亲催他考试,若能高中我必为他美言,唯恐结果已定。”
那些家中有明白长辈、又有成器子孙的,早悄悄投靠新皇。剩下紧抱病重太上皇不肯松手的那些,是因为他们不能松手,哪怕摇摇欲坠也不能。
元春苦笑,命抱琴将折子收起,低头摸着凸起的小腹。
“且拖延些时日吧,腹中孩儿与宝玉皆在此举,不可轻举妄动,千万谨慎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