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倚在窗边,看着外面皑皑白雪似乎察觉不到冷意,出神盯着面前枯草。
“小草小草,你说,外祖母还好吗?我很担心,又不能去看她。”
手指轻轻拨弄着干枯的叶脉,却也知得不到回应,恍惚想起当初刚到贾府时无依无靠只有外祖母可以信任,又想起在荣国府居住时外祖母的各种关照,忍不住心中酸涩。
泪水悄然滑落,砸在枯叶上,又顺着纹理埋进土壤。
“大姑娘来了。”
外面传来动静,林黛玉忙擦干眼泪,拿起桌上的杯盏佯装浇花,等林蕴进门才转过头来。
“怎么今日有时间过来,李嬷嬷叫你做嫁衣可做好了?”
“快别说了,我能将喜帕绣上就已经筋疲力尽,若是让我将整个衣裳做成,还不如直接别让我嫁了。”
林蕴挥手,虽然明白古代女子绣嫁衣是对未来幸福生活的一种期待,但她真的做不到。
“二哥已经将那枯草的事情传信回去,看南宫旭这么处置。你不如想一想有什么事情让他做,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能有什么事?”
林黛玉偏头拨弄枯叶,躲开视线。
“我只是告诉你一声,能让南宫旭欠人情的机会可遇不可求,你能养活两株药草,他肯定恨不能把你当菩萨供起来。你若有什么要求,趁早说。”
她不回应,林蕴也不催促,坐在旁边说起其他。
“刚才忠顺王府派人送来礼物,说是给我们俩拿着玩的,因为太上皇的丧事不好赏赐才拖到现在。给你带过来了。”
话说完青梅带人进来,四五个托盘摆的满满当当,比得上正经年节赐礼。
看的林黛玉一惊。
“年前就已经派人送来许多东西,怎么还有?一非亲眷二非师友,他这是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不是你就是二哥,他总归惦记上一个。”
冷声嗤笑,林蕴随手拿起枚如意挂坠。
“这东西都送来意思还不明显?年前姨母在的时候就说他想要二哥做女婿,如今恐怕不仅是二哥,连你也想要。我记得他家长子已经成婚,还有个幼子。”
“我不要他!”
林黛玉想都不想,看着珍玩赏赐满是厌恶。
“当他是什么人,随便替别人做决定?我这辈子若不能嫁给心仪之人,宁愿不嫁。横竖你和爹爹都不会逼我,还轮到外人发话不成?”
幼年有过一段懵懂感情,不等确认自己心意就见过林蕴和曹同轩远隔千山互相期许,后来又在飞云山庄瞧见程捷与南宫瑜夫妻和睦,还有迎春、探春……
这么些感情看过来,林黛玉早不是当年那个懵懂孩童,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横竖林家不需要她高攀,如果真的有人逼迫,她也没什么不能舍。
晚上林如海回来,两人去说起这事。
“忠顺亲王殷勤太过,他这样的王爷我们可招惹不起。不如父亲寻个机会,将这些礼物还回去。”
所有的礼物都被拿出来,姐妹两个态度明确。
林如海视线扫过,语调罕见冷漠。
“你们能够想的清楚,我心甚慰。王爷现在不似从前,陛下在朝堂上优势明显,王爷却轻狂起来。若是再不加收敛,再过十年又是四王八公。”
叹一声,又打量她们姐妹,林如海摸着胡子。
“你们不喜欢出去交际,对京城中的事情也不大感兴趣,或许是好事。将来蕴儿到福建远离京城,玉儿你呢?我坐到这个位置算是看遍朝堂,等你们两个都出嫁,我就该辞官回去了。”
早年恩科也曾经满怀抱负,可这几十年下来,当初雄心壮志所剩无几,又有两个女儿,谁还惦记那官位?
他问的认真,让林黛玉羞怯。
“怎么说到我身上?”
“今年原该是你及笄,只是国丧期间不好大办叫你委屈,若有心仪的人家该早做准备才是。凭咱们家,谁家不能挑?”
林如海一本正经地讨论,说的林黛玉面红耳赤。
“您怎么和姐姐一样,拿这种事情出来说?我哪里有什么人家要挑拣,自己挺好的。”
“胡说。”
即便林如海再开明,也无法接受女儿不成婚。只是看林黛玉确实没有合适人选,并不催促。
“无论是新登科的学生,还是平民百姓,凡有你喜欢的只管告诉。若能叫我考察过了,也是不挑出身门第的。”
家里有个不守规矩的大女儿,还有个从小当儿子教养的小女儿,林如海说起这些事情来毫无压力,仿佛在谈论衣食住行。
林黛玉红着脸答应,心中温暖。女子总是身不由己,有父如此,当乃幸事。
他们一家和和美美,却不料总有不长眼的找麻烦。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外面有关林家的流言越来越多。
早在当初刘通暗中算计时,就有流言说林蕴凶悍,林黛玉不孝。只是她们姐妹不当回事,林如海的身份又在那里摆着,闲话传了一阵子就自然掀过去,被新的流言掩盖。
可是过去几个月,竟然不知被谁翻出来,并且愈演愈烈。
林蕴持剑伤人,当为悍妇。林黛玉不留母婢,不敬贾母,是为不孝。
与林蕴有关的事情还好,毕竟没有几个人亲眼所见,传来传去就是那么几句话,也编不出什么新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