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叶鸢横下心,索性破罐破摔,“实不相瞒,我在那塔中见到一位修士,委实是花容玉貌,美若天仙,于是我有感而发,这番话确是我的肺腑之言!”
她见小师兄不语,又说道:“小师兄,你知道我向来是这样的——你还记得我初上山时,对你说了什么吗?”
“……”苍舒隐终于将目光投向她,“你握着我的手不放,说我是你所见过的、天上地下第一好看的仙子般的人物,今生与我相逢,是你前世多行善事修来的福分。”
“我竟是这样说的吗!?这是哪里来的登徒子!”叶鸢大惊失色,“我以为我只是轻轻握着你的手,含蓄而文雅地赞美你瑰姿清逸、仪静体闲呢。”
后续的事叶鸢倒是记得很清楚,后来她师尊干咳了几声,把苍舒隐推到身前,而把叶鸢拦到身后去,用自己的一片谆谆之心将两人分开,然后告诉叶鸢:“叶鸢,这位是你师兄,姓苍舒,单名隐,他只比你早入门三年,我无霄门虽然并不多么讲究长幼尊卑,但你不可……不可唐突了你小师兄。”
叶鸢惊讶道:“原来不是小师姐,而是小师兄。”
而那被错认的漂亮小师兄偏过身子来,好奇地看着藏在师尊身后的她,琥珀色的眼眸熠熠生辉。
“你叫叶鸢?”他问她,“是飞鸟的那个鸢么?”
见叶鸢点头,少年的苍舒隐笑了起来。
“好,我知道了。”他一笑,这如画眉目一下子鲜活起来,更加美不胜收,“那么,我此后就叫你小鸟吧。”
在叶鸢被勾起回忆时,苍舒却不打算就这样让她蒙混过去。
“你还对塔中那人说了什么?”他逼问道,“你也说他天上地下第一好看了么?”
“哎呀,我何至于这么多年都没有长进。”叶鸢理直气壮道,“我只说了他一句好看,他就生起气来,于是我们打了一架……我自然不会再说他好看了!”
苍舒再咄咄逼人:“那人与我比起来,谁更好看?”
“这个问题,我倒是真的得想想。”叶鸢认真地开始了思索,“你们二位,一边皎若朝霞,一边凛如清霜,一边是灼灼芙蓉,一边是澹澹幽兰……”
她为难道:“要按我来说,我与小师兄多年情分,自然会更偏爱你,但要是换了别人来看,那真是一边白月光,一边朱砂痣……”
苍舒注视着叶鸢的神情,一瞬都不曾离开,在叶鸢说更加偏爱自己以后,他心中轻轻一荡,喜悦之心油然而生,但与此同时,又有另一个无情的自己冷酷地做出了判断:看来小师妹确实没有骗我。
这个冷酷的声音反而让苍舒的快乐又多了一分,他在心里想到:我常常欺骗小师妹,但小师妹却不爱对我说谎,可见她心里的确是在乎我的。
但在这喜悦之中,偏偏杂糅着一点异物,那就是重陵塔中那个苍舒隐尚且素未蒙面的修士。单单是想到这个人的存在,都让苍舒难以忍受,他就像一只坚壳内不小心混进了砂石的蚌,恨不得立刻将其抹消在这世间。
这并不是苍舒第一次萌生这种感受,早在与小师妹养了那只雪兔时,他就有过将夹在他们之间的砂砾永远抹消的念头。
于是他把那只兔子扔进冰冷的湖水中,它哀哀叫着,在水中垂死挣扎,苍舒望着那只兔子,忽然产生了别的想法。
这想法与恻隐之心毫无关联,他只是在想这件事被小师妹发现之后会如何。
小师妹是一定会生气的,毕竟她那样关照这只蠢兔子。他想。她要是生气了,还会对我笑么?
或许我可以再给她捉一只兔子,如果她不喜欢那一只,我就给她捉许多只……可如果我捉尽了山中的兔子,她也再没有喜欢的一只怎么办?
如果小师妹不再看我,也不再对我笑了,我该如何是好呢?
苍舒隐想不到答案。
所以他又把几乎被冻死的兔子捞了出来,用灵气给它烘干了毛皮,把它扔进雪中,想把它赶走。但那只兔子被他吓得一动不动,他只能用雪团砸跑它,而就在这时,小师妹来湖边找他了。
现在,面前的小师妹对他说道:“我要去重陵塔找那名修士,和他好不好看一点关系都没有,而是据颜道友所说,重陵塔中的神子能知晓北辰洲内每一支灵脉的动向,我觉得抚仙郡奇怪,想去问问他此处的灵脉是否发生过什么异动而已。”
苍舒看着叶鸢专注地望着他的眼睛,想起多年前在湖边见到的摇曳眸光,他两相权衡,勉强做出了决定。
“好,不过,只准再去见他这一次。”苍舒说,“你答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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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思昭低头看六壬遮上被破坏的咒文,终于还是轻叹了一声。
入塔之后,他的第一个十年用来阅读塔中典籍,自第二个十年开始,他就蒙上了六壬遮。
六壬遮是颜氏独有的一种封印法诀,它所遮的不仅仅是六壬,更是倒映在他双眼中、可能动摇他心神的一切。每一代神子在读完塔书之后,都必须以六壬遮蒙上心眼,此后一生,便只能看见北辰灵脉,不再为外物所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