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时此刻可不是什么容易再逃掉的氛围，路易斯不知何时如幽灵般的出现在莫兰身后，一下按住了他的肩。
“不过，在准备之前，莫兰先生你还有事没有做吧？就这样急冲冲地准备下一份工作……会让人很担忧你到底能不能顺利的完成啊？”
“噫！路易斯你什么时候！喂威廉，你该不会也是这么想的吧？？”
“嘘——莫兰，说话的声音太大了，会吵醒伊伊……最好稍微控制一下哦。”
“就是这样，不要挣扎了莫兰先生，请先去完成清扫烟囱的工作，不然这次你就留下来……但把府邸交到你手里我也很担心啊。”
“你们两个都搞什么？？兄弟组合出击吗！可恶！！”
莫兰咬着牙目瞪口呆。
他眼看能解救他的威廉背过身、轻手轻脚抱起了熟睡中的又香又软的女孩子，然后毫不留情离开了书房，对他的困境视若无睹。
威廉的背影消失在书房门外，莫兰僵硬着脖子回头，命运只留给他的一个既不香也不软的、铁石心肠硬邦邦还眼神带刀子的路易斯。
哦，或许还有那一整条等着他去清洗的又黑又冷的烟囱。
这冷冰冰的莫里亚蒂还真没有一点点同伴爱了！
抛下那边水深火热不理，这边的威廉怡然自得的将你抱回了房间放到床上，帮你脱了鞋还给你盖好了被子。
尽管他动作已经尽量地轻了，但你依旧有被惊扰到、迷蒙睁过眼，但在看到熟悉教授的盛世美颜后，立刻又安心地脑袋一沉，继续睡死了过去。
威廉也不知道你对他的这份信任究竟是好是坏。
有被你依赖的窃喜，同时也深刻感知到了你这份「相信教授」心情的沉重：你对他几乎没有任何的防备。
倘若一瞬间他起了什么歹毒的心思，你将毫无反抗之力……
威廉垂下了头，绯瞳深沉如赤潮之海。
曾对你萌生过的那样的阴暗念头闪过脑海之时，自我的谴责与唾弃之心也如罪罚的火焰将他吞没。
每每凝视你的眼眸，蓝莲花色的瞳孔如照映人心的魔镜倒影出他的模样，这副你喜欢的昳丽皮囊下藏着沾染了无数污秽的灵魂，还痴心妄想将洁净无辜的你也拖进地狱。
你好像很了解他，但你真的见过他撕破虚伪假面后的模样吗，知道他对你持有怎样灼热的欲望吗，你能分辨所见之物何样才是真实吗……
因晦暗不明的心思而生的诸多疑问都无法付之于口，更何况他根本无法给你许诺任何幸福。与他这样的人产生紧密联系的未来，都是不被期许的未来。
天真无邪的少女和满身罪孽的恶魔之间，向来都不是什么纯洁美好的故事。
他一边悲哀克制地想着，一边却又放肆地捧起了你的手。
虽然平日活泼好动，但意外你是属于睡姿乖巧的类型，只要睡着了就几乎会保持一个姿势直到苏醒，睡颜也很可爱……
威廉紧紧盯着你安宁闭合的双眸，似乎在期待你睁开眼睛，又对你会发现他无礼冒犯的可能性心生恐惧。
他动作轻柔地捏起你的手腕，想要亲吻你的手背，但最终也只是把你的手指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仿佛这样来自于你的光就能稍稍将他从罪恶感之中短暂救赎。
——在那之后、再任他自行坠入到更深的黑暗之中去。
将你的手好好放回被子里，威廉低声向你道过晚安，便不再留恋地起身离开了。
在今夜之后的凌晨会有一场与贵族的交战，他也该去早做准备了。
他穿过宅邸黑沉沉的走廊，宛如穿过神给予罪孽深重的灵魂通向地狱的荆棘之路。
窗外无边的夜色吞没了晚星与山林，月光透过玻璃照拂在他脸上，无限温柔又偏偏如水冰凉，似乎是在对他发出挽留人间的请求。
威廉只是稍稍驻足，便再度走进那黑暗里去了。
兴许这温柔慈爱的月光也照进了你的梦吧。
你梦见自己行走在悬崖边，抬头能看见枯死的树，乌黑的鸦，猩红的月，诡异又荒凉的画面，处处透着不详。
这感觉如同站在了命运抉择的分岔口上，行差踏错，就是坠入无边炼狱，从此万劫不复。
你回头见漆黑的死神手持巨大的镰刀跟在身后，头上戴着你曾遗失的被河水无情带走的那只简陋花环。
他沉默如雕塑，形容可怖，枯槁的手指与头上枯萎的花冠无比相称。
也许很多人看见这副景象都会感到害怕吧，可你并不这样想。
你有自己身处何处的自觉。
隐隐的遥远的地方又有歌声传来。
伴随着不知名的弦乐。
你刚想向低着头状若害羞了的死神先生伸出手，这个诡谲冰凉却透着莫名仁慈的梦便清醒了。
坍塌、坍塌，你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像从云端重新坠回属于你的人间。
醒来时天光已大亮，厚重的帘子也遮不住窗外的光明。
你在床上茫然地坐起身，迟钝的脑袋花了好一会儿才随着意识复苏，你用了整整五分钟的时间，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谁自己在哪。
你在自己的房间，躺在自己的床上，盖着自己的被子，身上既没缺胳膊少腿，也没多什么会让人浮想联翩的印记。
刚松一口气，但你又马上记忆起失去意识前你人可是在书房里的，现在却在寝室里醒来……那不就是代表把你送回来的就是小教授吗！！！（震声）
你选择性忽略了会是其他人的可能性，开始痛心疾首自己昨晚到底是怎么睡着的，为什么不是清醒着的啊可恶！
居然完全没有怎么被送回、什么时间送回房间里的记忆，享受了美人的服务但等于完全没享受。
艹（一种植物），这波……这波你简直血亏！！
难过了好一会儿，你唉声叹气地去洗漱换衣服，并开始纠结今天该用什么心情面对小教授才好……结果你发现整个大宅子里居然就剩你一个人了！
你很快意识到他们是为了工作的事离开——这种紧急情况不多见，不过以往路易斯都会留在府邸的，现在他也不在。
之前两兄弟好好地聊过了，显然这次路易斯就参与到行动中去了。
最终被留下的只有你啊。
但你确实帮不上忙，是该在宅邸好好等他们回来的。
小教授其实有留言给你，就在你房间的床头柜上，可惜你刚醒来时意识恍惚没有注意到。
你做了早餐吃完后自觉去书房学习，午饭也是自己做的三明治和烤曲奇饼，还趁路易斯不在、往热牛奶里加了过量的蜂蜜，结果太甜了被齁到，又不敢倒掉浪费，只得又兑了很多牛奶把它解决，下午打个嗝都是浓浓的奶味儿。
更糟糕的是你忘了自己有ru糖不耐受，喝了过量牛奶的下场就是肚痛腹泻。
好在你身体素质一如既往顽强，差不多两小时后就恢复了状态。现在你又是一只能活蹦乱跳的猫猫了。
但这事被路易斯知道会挨骂吧！你想，连教授也会对你说教，然后从此控制你摄入ru糖的量，说不定以后都没有热牛奶只有果汁可以喝……
你在独自一人的空荡荡的大宅子里胡乱思考着，只要这样做，就可以不那么寂寞。
你安静地等待分分秒秒都如流水淌过。
终于在平日晚餐后的时间你等到了他们回来。
威廉没有料到自己一回到宅邸，打开门就能看见一只开心围着他转圈圈的猫猫。
“教授欢迎回来！”你在看见他的瞬间亮起了眼睛。
这副模样像是知道他会在这个时候回来，又像是一整天都垂着耳朵和尾巴傻傻守在门口……等他。
在视线与你四目相对的瞬间，威廉看见你蓝莲花色的眼睛，条件反射般的就把手中握着的手杖藏到了身后，然后对你露出一如既往的温和微笑。
“晚上好，伊伊。”威廉面对着你说话时，忽然感觉身体内部有个无法忽视的黑洞，咬住了他的心脏。
半天前他处决巴斯克维尔的画面重新浮现眼前，那人临死前对着他惊恐地大喊恶魔。
他是……恶魔。
手上沾染着同类的鲜血，背负着数不清的罪行。
这样的他向你伸出手真的是能够获得原谅的事情吗？
威廉不禁迟疑了，甚至于都不敢让你靠的太近。
他没来由地惶恐自己身上未散尽的血腥味会被你闻到，就像烟草的味道一样。
他藏起手杖的行为，就像异形的恶魔妄图在少女面前遮掩自己头上硕大扭曲的羊角，欲盖弥彰极了。
威廉逼着自己低头直视你的眼睛。他确信你肯定知道他去做了什么。
可你依然坦然面对他的视线。从一开始你望向他的目光就充满了包容和理解，时至今日也不曾改变。
你像只终于等到主人长途旅行回来的猫猫，绕着他转了一圈又一圈，担心他身上有没有哪里在外面受了伤。
认真检查过了没有伤痕，你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呼，没有受伤真是太好啦。”你停下转圈的行为。
“我做了晚餐哦，要吃吗？……等一下，弗兰德和莫兰上校呢？唔，是善后去了吗。”
你往威廉和路易斯身后探看，并没有发现门外的夜色中那剩余两人的身影。
向来会耐心回应你的莫里亚蒂教授此刻反常沉默。
听你叽叽喳喳说着话，垂头注视你的目光深沉且晦暗不明，像思考着什么重大事件，微笑的表情也遮掩不住他紧绷起来的情绪，明显到连你都能察觉的地步。
弄得你也莫名紧张起来，站在原地抬眸与教授四目相对地看着对方，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
好在路易斯的态度还是正常的。
他的嫌弃一如既往：“你做出来的饭是能够入口的东西吗？”
小猫咪可听不得这种话！
你立刻变得气鼓鼓的，像被踩到了尾巴，扭过头去很凶地瞪两脚兽：“路易斯！”
“我是按照平常路易斯准备晚饭的程序做的！”
“就算我以前没做过英国菜，但做出能入口的晚饭还是简简单单……”
你没能把后面的话说完。
因为小教授突然伸手很温柔地摸了你的脑袋。
“好了，你们两个……不要为这种事站在大门口起争执。”
他嘴角流出无奈的笑意。
你想你也大概能模糊猜到一点这位教授刚才那副样子是在纠结什么。
稍微换位思考一下，不就是在外面抽了烟回来，又突然记起你是只嗅觉很灵敏的猫猫，怕被你发现身上的烟草味的铲屎官嘛。
嗐，你都在他家住多久了，还有多少事不是心知肚明的。
你有自己身处莫里亚蒂（犯罪集团）的自觉。
这么想着的你，身体遵循直觉，又围着小教授转了一圈半，停在他身后。
威廉下意识地侧头看你：“……伊伊？”
同时示意了路易斯，想把手杖送到弟弟手里去——结果被你中途截了胡。
你握住他的手杖，蓝眼睛亮晶晶的，威廉认得你这表情，是终于摸到新玩具的好奇心旺盛的猫猫：“这个我帮教授放好！”
你说着，然后又蹦又跳地跑向二楼。
虽然手杖有点异样的沉，不过你觉得问题不大。
但那边没接到手杖的路易斯认为问题很大。
他额角冒出青筋，“喂！那是哥哥的……不是什么女孩子可以随便拿的东西！傻猫……伊伊你给我回来！”
边说着边追了上去。
于是就剩威廉独自被留在了大门口站着：“……”
大聪明莫里亚蒂陷入了新的思考。
tbc
注：“我像那银河星星让你默默爱过”，歌词，出自张国荣的《明星》。作者个人很喜欢古巨基在《我是歌手》中演唱的live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