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戈僵着身子收回手,把“罪魁祸手”揣在了自己怀中,试图假装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
祁云笑眯眯地把他捧起来。
“吉祥刚才是在吃醋吗?”
秦戈想说没有。
但他现在说了,祁云也听不懂,不仅听不懂,还有可能会把他的叫声误解为承认。
……祁云有过这样鸡同鸭讲的先例。
秦戈干脆选择了沉默。
祁云把他藏在身子底下的毛爪爪刨出来,抓住他左边的肉垫啾咪一口,有抓住他右边的肉垫啾咪一口,最后将他的肉垫凑在了一起,凑上来又亲了一口。
啵唧地一下,声音很响。
“吉祥不要生气嘛,小狮子它们是我的崽崽,你是我的心肝小宝贝,你们互不相干呀。”
布偶猫似乎是被亲害羞了,趴在他怀里一动不动,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高高翘起来的小尾巴早就把他暴露得一干二净。
对于祁云说的话,他很高兴。
小王子在他脸上和身上啾咪了好多口,把白猫亲得主动缩进他怀里才罢休。
他高高兴兴地推着白猫从水池边离开,溜溜达达来到了最繁茂的那颗树荫底下。
他抬头往枝繁叶茂的树冠上看了一眼。
白虎刚刚告诉他,猞猁这种动物在受到刺激的时候,譬如不高兴的时候,会下意识选择逃避,而他逃避的地方一般会选择在树上。
大猫班的院子里大多是参天古木,其中后院有一棵大树足有好几人合抱粗,上头的枝干完全可以承担一只二十公斤的猞猁。
白虎说这棵树是最显眼的,也是最不显眼的,猞猁的秘密基地便藏在繁茂的枝叶间。
小王子找人的时候从这棵树下路过了好几次,愣是没发现一丁点不对劲。
他的目光逡巡在枝叶间,仔细地寻找着,果然在绿叶间发现了一根一闪而过的短粗的小尾巴。
他认得那根尾巴,那是猞猁的尾巴。
他果真在这棵树上。
得知了他的所在地,祁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心里隐隐觉得有些骄傲。
他的崽崽居然可以爬上这么高的树!
他的崽崽超厉害的!
小王子默默在心里计算着应该怎样把猞猁叫下来,他苦恼地沉思片刻。怀里的白猫现在不装死了,拽拽他的衣服,示意他低下头来,给他做了几个示范。
看完他比划的动作,小王子醍醐灌顶,指使着小机器人离开了。
树上,猞猁透过叶片与叶片的缝隙,颇为小心地往外看了一眼。
他的动作微楞,眸色骤然阴沉下来,刚才还在树下抬头看过来的人这会儿已经不在了。
祁云离开了他的领地,他原本应该庆幸这人没发现他,但他的心情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自己,他不是这样想的。
他想让祁云发现、想让祁云看见他。
这不是个好想法,尤其是在无意间听到了他和雪豹的谈话后。
雪豹被叫走没多久,猞猁便醒了,他想出去走走,恰巧绕到了祁云的办公室外面,正纠结要不要进去看看时,良好的听力让他听见了一句模糊的话。
——“塞西尔是私生子。”
这一瞬,猞猁浑身僵硬,头脑也一阵阵发懵,天旋地转间,他往后退了一步,门内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祁云正在和雪豹谈话,话题和私生子有关。
……他们怎么会聊起私生子?
是雪豹说了什么吗?
猞猁怀揣着一种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凑近了些。
他听见祁云大声反驳着什么,教室办公室的隔音很好,也因此,他只隐约听见了几个单词。
“私生子”“野种”“讨厌”。
这些话有从祁云口中说出来的,也有从雪豹口中说出来的。
他很肯定祁云知道了他的事情。
……所以,这是祁云对他的看法?
和他那个所谓正统的弟弟一样的看法,认为他是野种、是杂碎,认为他的母亲破坏了别人的家庭,是个不知廉耻的下贱胚子,认为流淌着肮脏血脉的私生子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猞猁浑身发冷,四肢好像被冻结了一般,耳边传来一阵接着一阵的嗡鸣,太阳穴开始急促地疼痛起来,比精神力险些进入□□的那次还要难受。
他的眼睛前所未有的灼热、鲜亮,里头充满着怒火和厌恶。
猞猁一直知道自己的出生是个错误,但不信命,所以他拼命地往上爬,在校期间成绩永远是第一,不论是实战成绩还是笔试成绩。因为这个,他以私生子的身份在格纳家站稳了脚跟,和那些所谓的婚生子平起平坐。
格纳伯爵的婚生子全是草包废物,可他们生来便站在了比常人高许多的地方。
只因为他们是婚生子,有一个好父亲。
而他却要拼尽全力才能够和对方平起平坐。
他明明应该把他们踩在脚底下,却因为私生子的身份,反过来被欺辱、被谩骂、接受鄙夷、遭到训斥。
猞猁年少的时候以为他渴求的是父爱。
可在他获得了机甲学院的模拟考试实战成绩第一,得到格纳伯爵的赞赏后,他心里一点触动也没有。从那个时候开始,猞猁便知道自己奢求的从来不是所谓的父爱。
十八岁那年,他翻到了他生母留给他的一封信。
这封信倾诉了舞女对这个未出世的孩子的爱,她希望她的孩子能够拥有一双翅膀,飞到她看不见的地方去,飞得越高、越远越好。
信里说了她被欺骗,甚至是险些被杀死的全过程。她的字字句句没有恨意,有的只是悔意。
信的最后还说,让他不要相信他父亲的话,成年之后便离开格纳家族。
这是猞猁参军的第二年,正是在这一年,他找到了他的目标:
复仇。
向口蜜腹剑的格纳伯爵复仇、向蛇蝎心肠的伯爵夫人复仇、向充满着谎言和黑暗的格纳家族复仇。
在他只差一步便成功时,有人拆穿了他的计划,他也因此遭受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背叛和暗算。
他由此从高处跌落下来,几乎摔碎了全身的骨头,从云端跌落泥泞,成了他人口中的废人。
后来,他被接进了幼儿园。
这家幼儿园的园长拥有令所有人趋之若鹜的的背景,他在转行当园长之前曾是一名治疗院的院长,也是一名高阶治疗师。
只是不知为什么想不开要来当幼儿园的园长。
他喜欢帮助、收容无家可归的人。帝国幼儿园的分园遍布整个主星,几乎每一个分园里都有像大猫班这样一个特别的班。
他给了这些深陷在泥沼里的人一线希望。
却也仅仅只给了他们一线希望。
猞猁在这里待了一年,他以为他快把过去的事忘了,顺带将那些伤痛也忘了。直到今年九月,他同父异母的弟弟罗里也进了这家幼儿园,他才发现,那些腌臜事始终存在在他的记忆中。
离他很近。
近到随时可以破坏他看似平静的生活。
他厌恶甚至是怨恨所有因为私生子身份而怨恨他的人。
可现在,祁云成了这个人。
他以为祁云和其他人不一样,但祁云的话表明了,他和那些人没有区别,他也因为私生子的身份而看不起他。
猞猁抬头看了一眼门。
门板上挂着一个小牌子,上面写着五个字:“教室办公室”。字迹铁画银钩,笔锋尽显。
这是雪豹写的字,牌子是他和其他几只猫猫一起做的,角落里那朵丑不拉几的向日葵还是他亲手画的。
猞猁向后退了一步,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想,从现在开始,他和祁云要划清界限了。
转瞬他又嘲讽地想,知道他的身份后,祁云多半也不会愿意靠近他了。
猞猁一整个下午趴在树上,从上课到下课。他中途还睡了一觉,再次醒来是被祁云的声音吵醒了,祁云一直在找他,晚餐也没吃。
猞猁不知道他找自己有什么事。
他猜测,多半不是什么好事。可看着祁云面上的焦急,他又控制不住地在心底升起些许期待。
他没有出声,看着祁云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在院子里转来转去。
傍晚的时候,祁云又一次来到了树底下,和上一次一样,他没多久便离开了,院子里也没有再响起叫他名字的声音了。
猞猁以为他是放弃了。
直到片刻后,一阵机器人的轴承滚动的声音传来,他的耳尖微微动弹了一下,下意识低头看过去。
去而复返的祁云站在了树底下,身后跟着白虎和小狮子,一人两猫身上还扛了……
一架梯子?
作者有话要说:小王子会给塞西尔一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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