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猞猁,对不起。”小王子突然道。
他的这句对不起太过突如其来,猞猁愣了下,祁云又说:“我今天从豹豹那里听到了一点关于你的事情,非常对不起,我不应该从豹豹那里打听你的私事的。我现在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猞猁身形骤然一僵。
……祁云早说关于他的事了。
那些话在背后躲着说不好吗?为什么还要当着他的面再说一遍?他明明已经在考虑……
把这些话忘记。
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和祁云从树上下去了。
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再次提起来?
祁云就这么讨厌他吗?
“——那个,我可以把罗里绑起来吗?”
猞猁:“……”
猞猁:“???”
祁云说什么?绑谁?
他下意识回头,却只看见巨木的躯干。即使看不起祁云的脸,他也能猜到祁云脸上是怎样的表情,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认真,没有一点在开玩笑。
猞猁问道:“为什么……要绑他?”
祁云道:“我想把它绑起来欺负它。”
猞猁更懵了,隐约意识到了什么,欣喜还来不及升腾起来便被不可置信给压了下去。
他一边告诫自己,不能相信祁云的话,一边又忍不住想,祁云不认识罗里,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原因是什么?
祁云道:“豹豹说它经常欺负你,告老师没有用,我们把它绑起来欺负回去,这样它以后就不敢欺负你啦。”
罗里其实没怎么欺负过猞猁。
猞猁当初摔得是很惨烈,但这不代表他会任由一个四岁的小屁孩欺负到自己头上。罗里打不过他,也不敢动手打他,每次看见他悉数是阴阳怪气地嘲讽两句,却很少敢真正对他动手,少有的几次也被他使阴招欺负回去了。
听祁云的意思,还以为他被欺负得很惨。
他明明可以解释清楚这一切,但他现在却莫名不太想解释,而是问道:“你要怎么欺负回去?”
祁云暗戳戳谋划着。
他不会欺负人,但是他可以学!向乔乔或者白虎学!直接问路也可以。
他这个人和哥哥姐姐一样,最是护短了,欺负他可以,但是不能欺负他的崽崽。
他的崽崽全部是乖乖的小宝贝,怎么可以欺负他的小宝贝?
他绞尽脑汁想了片刻,暗戳戳道:“我们把它抓起来,然后,剃干净它的毛毛!让它变成秃毛猫!”
猞猁一点也不意外祁云会这样说。
这已经是祁云能想到的最残忍的惩罚了。
祁云天生便是干干净净的人,和他不能比,能想出什么样的阴谋诡计?
猞猁的心情猛然变得轻松了起来,从看不清的局中人状态跳了出来,用清醒的头脑认真思考了一下,祁云对他的态度不像是演戏的。
在知道他的私生子身份后,祁云也没有看不起他,而是谋划着帮他报复那些讨厌鬼。
这不像是演的,祁云不会演戏,更何况,他演这样一出戏,费劲儿去接触一个地位底下、目前连人形也恢复不了的私生子有什么用?
他中午听到的那些话说不定是误会,仔细想想,他离得远,门板阻隔了大部分的声音,仅凭借几个骂人的词儿便给祁云定罪,这对他似乎不太公平。
……那么,祁云中午说的究竟是什么?
猞猁握了握爪爪,发问道:“中午我没有睡着,你和雪豹说话的时候,我在门口听到了一点。是几个词语:‘私生子’、‘野种’……”
“你不是野种!”
祁云提高了分贝,猝不及防打断他的话。
他非常认真地开口:“你不是野种,这样骂你的人才是野种,身体里流淌着的血脉或许能在大范围上,决定一个人的身份,但并不能决定一个人的性格和作为。”
就像姐姐。
姐姐是皇女,但她成为巫女并不是因为她是皇女。而是因为她的天赋及其能力,不若,一向眼高于顶、连皇室也不放在眼中的巫女一族不会将她收进去。
同理,罗里身上或许流淌着所谓的高贵、正统的血统,但这并不代表他一定能有所作为。
猞猁身上流淌着所谓的肮脏血统,也并不注定了他一定就该活在底层。
祁云虽然出身皇室,但对血统却并不怎么在意。
听见他的话,猞猁蓦地笑了。
……是他理解错了。
祁老师是祁老师,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是最特殊的那个。
突然,什么东西戳了戳他的尾巴。
他下意识回头,祁云扒着树干,用力伸长手臂来碰他,眼巴巴地看过来,“崽崽,你听我的嘛,不要伤心呀。”
猞猁盯着他漂亮得不似凡人的脸看了两秒,突兀眼睛一弯,身上的阴沉散去,拨云散雾,第一次露出了藏在后头的皎洁圆月。
“嗯,我一点也不伤心。”
不论什么情绪都需要花费精力。
猞猁的精力从不放在不重要的人身上,他也不会在意不重要的人。罗里带着那群小屁孩谩骂他时,他会控制不住发怒,在心里想着怎么拔掉这群长舌妇的舌头,却绝不会伤心。
那不是他一贯的作风。
他在意的只有祁云,因为在意祁云,所以在听见那些话之后,他会本能得觉得愤怒、会伤心、会觉得难过,甚至没过一遍头脑便草率地做了决定。
祁云盯着他看得眼珠子都不动了,“崽崽笑起来好乖呀。”
太可爱了呜,小王子的血槽要空掉了。
说起来……
这还是猞猁第一次笑。
小王子朝着他展开自己的怀抱,一只手伸了出来,巴巴地看过来,“崽崽,我们下去好不好?”
猞猁点了下头,低头在他费力伸过来的手上舔了一口,旋即才跳了起来。
……径直跳到了祁云怀里。
小王子单手接住他,身形摇晃了一下,稳稳抓住了梯子。
他拉开外套的拉链,把猞猁揣在了自己的外套里,一步步慢慢往下爬。
他在树上待了多久,三只崽崽便在树下守了多久,见他终于下来,俱是松了口气。
祁云捞起白猫,坐回机器人身上,高兴道:“崽崽,我们去吃宵夜。”他摸摸自己瘪下去的小肚子,“我今天没有吃东西,有点饿了。”
话罢,他又摸摸猞猁的小肚皮,“崽崽也没有吃。崽崽想吃什么呀?”
猞猁被他完全笼在了外套里,鼻尖萦绕着祁云的气味,那是他一闻便喜欢、觉得亲近的气味,他待在气味中心,只觉安心极了。
他的尾巴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抵着祁云软乎乎的肚皮,调整了一下位置,把脑袋从外套里探出来,下巴搭在了拉链上。
一人一猫之间的距离很近,猞猁却没有一点私人地盘被侵占的应激反应。
要知道,刚来幼儿园的那段时间,其他五只猫猫踏入他周身三米内,他浑身的汗毛便会竖起来,不受控制地摆出进攻的姿态。
而现在,他完全接纳了祁云,将对方纳入了自己所有物的范围内,也便不会排斥对方。
他摇了摇头,“我和你吃一样的。”
话罢,猞猁鼻尖动了动,嗅到了关于另一只猫的浓烈气味。
他低头一看,白猫蹲在祁云膝盖上抬头看他,两只眼睛里写满了不爽,其中还藏了一丝嫉妒,周身气质低沉。
秦戈喉咙里发出小小的呼噜声,这是警告的声音。
那是他的私人地盘!
往常是他趴在祁云的衣服里的,猞猁凭什么抢他的位子?凭什么被祁云这样抱在怀里?
秦戈酸极了。
他可以待在祁云衣服里的特权,啪,没了。
都怪这只讨厌的猞猁!
他完全没注意到,他现在的情绪很激动,同他以往完全不符。
猞猁皱着眉看了他两秒,眼神复又变得阴沉起来。
白猫讨厌他,殊不知,他也讨厌这只突然出现、抢占了祁云最多宠爱的白猫。
两只猫猫相看两相厌。
猞猁龇了下嘴,露出一口锋利的尖牙,眸中是明晃晃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