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交战打打停停,足有百年之久。”莫日根低头检视弓弦,说,“阿克浑在沃伦湖畔,曾一度归于唐,族中男子到得十六岁,便将加入唐军,共御突厥。但在我六岁那年,突厥来袭,唐军为保全实力,竟不顾族人死活,强行撤出阿克浑部一带。”
“这导致了突厥袭来,而族中女子被突厥人蹂躏……族中被洗劫……突厥人喜好抓室韦与契丹小孩儿回去,训练为死士,充当先锋抵挡唐军。一旦被带走,便是有去无回。我娘为了保我性命,让我藏在床底下,与突厥百长做了个交易……”
“什么交易?”陆许问。
莫日根说:“大白天,我娘让我藏在衣服堆中,不可出去,以免被突厥人看见,自己便在帐中替我受苦……”
陆许沉默不语。
“后来突厥人走了,我们朝室韦求援。”莫日根又说,“室韦人来了,本想协助我们守卫村庄,但唐军随后赶到,下手杀光了部中族人,烧掉了所有的领地。”
陆许:“为什么?”
莫日根说:“因为突厥所纠集起的阿克浑部小队,突袭了狼牙山,杀了二十七名唐军……”
“唐军要在我们身上报他们的将士战死之仇,更因为沃伦湖畔是战略要地,来来回回地拉锯,他们守不住,为了避免突厥在此处获得战略补给,杀光以后,一把火……全烧掉。”
“那一天,我始终记得,我娘让我出去打水,刚一转身,村里便起了火……”
莫日根沉默地看着外头,烈日之下,陆许侧过头,端详莫日根,微微笑了起来。
“笑什么?”莫日根说。
“你真好看。”陆许说,“你还没亲过我呢。”
莫日根说:“如果你想劝我,大可不必。”
“我不会劝你。”陆许说,“我只会陪你。”
“你若在最后关头阻止我,我会先一箭射死你。”莫日根语气森寒,带着威胁之意说道。
“我不会。”陆许皱眉道,“你的疑心病怎么这么重?”
莫日根沉吟片刻,带着戾气注视陆许,片刻后,他放下踩在窗台上一脚,如陆许般撑着窗台,稍稍伏身下来,靠近陆许。
陆许闭上双眼,莫日根微微张开唇,亲在了他的唇上,他们的嘴唇都灼热柔软,彼此的呼吸亦不由得变急促起来。
远处一声钟响,李隆基与杨玉环到了。
两人唇分,陆许与莫日根对视片刻,莫日根转头望向大慈恩寺门外,天地之间一片肃静。
他将长弓按上窗台,从箭囊中抽出钉头箭,准备架上。
而就在此刻,陆许突然说:“如果我在梦里为你编一段回忆,将那黑暗的过去,化为与我一同长大的人生,你觉得对你而言,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么?”
“不会。”莫日根沉声道,“发生过的就是发生过的,对我而言,哪怕记忆如何更改,那些事情都将永远存在。”
“可是对我而言。”陆许又说,“所有的痛苦都只存在回忆里,将痛苦的梦驱逐,只留下美好的梦,就是苍狼与白鹿的职责。”
“所以这只是自欺欺人。”莫日根说。
“梦境与真实,它们的界限在何处?换言之,你又如何肯定,那些痛苦的回忆,不是天魔为了腐蚀你,而编造出来的呢?”
莫日根:“……”
陆许又道:“假设我们现在也在梦中,你又如何能确定,多少回忆是梦,多少回忆是现实?”
“我最后问一句,若我告诉你,在我为你封印记忆的那一刻,你记忆里的凶手是突厥人,只是遭到了安禄山的篡改,凶手才变成了唐军?”
莫日根没有回答,仿佛已对陆许之言充耳不闻,他缓慢地拉开弓,瞄准了远方的李隆基后背。
只需要箭矢离弦,飞过近百步远,便将射入大唐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