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已经颁下,那就说明皇上是站在了贾赦这一边的。贾赦胆气也因此壮了起来,向族中提出了分割一部分家产的要求。他的小叔父,哦,现在是他的父亲了,当初也是祖父的嫡子,有继承权的。要知道,祖父祖母去世之时,荣国府可是欣欣向荣,财和势都在鼎盛时期,父亲纵然只能得到两三分的财产,那也是很大的一笔银子了。
族长贾珍很为难,只得前去与史夫人商议。史夫人越发气愤,暗恨贾赦是个白眼狼,不念养育之恩,不体谅家中如今的艰难,竟然狮子大开口,是要掏空了她和二房么?但如今,她拿着贾赦已经没有办法了。
看着贾赦在她身边假模假样地做出一副恭敬的样子,史夫人就气不打一处来。但听着他口口声声唤她为‘大伯母’,史夫人顿时又清醒了过来,勉强按捺下满腹的怒火,温言劝说。这个儿子,现在她是很想能笼络住的,那就不能再像往常一样拿着孝道压制了。毕竟,侄儿对伯母只需要保持尊重就可以了,孝顺,那得去找自己儿孙去。
风水轮流转,贾赦如今从与史夫人的对抗中占了上风,多年来心理上的畏惧是一扫而光,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再说了,这可是关系着银子啊,视财如命的赦大老爷如何肯被几句好话就打动了?
于是,任史夫人如何软硬兼施,费尽了唇舌,贾赦也不肯让步,最后从荣国府里分到了三处不小的田庄。他算了算,这三处田庄出息不少,再加上自己多年积累下的财物,好像,嗯,能活得比在荣国府时还舒服。
至于荣国府的欠债?贾赦表示,祖父祖母专门留下了还债的银子的,当初就说过不许动用的,难道还有人违逆了不成?在荣国府时,我都是不管家的,这找不着我。如今是贾政袭爵了,凡事去问他吧,反正这些年当家的不是他媳妇,就是他儿媳妇,一家人,帐也能算得清楚哈。
哈哈,既然这样,他这个旁支外人自然就不敢过问主脉的家事了!贾赦挥一挥手,摇摇摆摆地就离开了,不带着半点尘埃,自然也没有留恋和犹豫。
贾赦只带走了她的心腹和通房丫鬟们,其余的贾家下人,他都留下了。他依照自己的心意,选择了一处非常幽美精致的宅子买下来,这宅子比荣国府是小了许多,但比起原来自己住的院子,又是极大的了。贾赦对这新居很满意,他又跑去张家,求着张老太爷给他的府宅提个牌匾,以这种形式给他撑撑腰。
贾赦名义上还算自己女婿,张氏虽然不愿和他再见面,但为了贾琏的名声计,慢慢地也放弃了和离的打算。张老太爷见贾赦这回还算知趣,又想起那宅子日后还是要传给贾琏住的,因此答应了下来,认真地写下了‘贾府’二字,贾赦乐颠颠地带回去做成了牌匾,高高地悬挂在大门头。
贾赦关起大门,做起了贾府唯一的主子来,他的称呼也改成了‘老爷’。这样过了一段日子,贾赦便发现,眼下这日子可真是畅快。他手中有钱,有闲,身边的下人都捧着自己,再不像昔日在荣国府里,得脸的管事和大丫鬟,面对着他时,貌似恭敬,实则内里都透着鄙薄。
还有,他还在旁人的建议下,开始发挥了自己的特长,帮着一些古玩店铺和客商鉴别起古董来。他精通此道,古董金石又是真正的兴趣所在,做起来既认真,居然还很有信誉,不肯为了钱财说假话,再加上他出身又显贵,因此没多久,便有了些名气,在业内得到认可和追捧。连带着他的名声在京城里也好了许多,大家都想着,原来这贾赦也不是传言中那么糟糕的嘛。那么,其中原委,可就值得深思了!
贾赦精神抖擞地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他还有些后悔,早知如此,自己就该狠狠心,早点从荣国府里出来啊!死抱着一个爵位,忍耐着过日子,现在看来,真是不值得啊!
荣国府里却是气氛沉闷压抑。贾赦的反抗,外界的议论,都让史夫人很受打击,连平日喜欢的宴饮之乐也顾不上了。
还有,家中的经济也比从前要紧张起来。贾赦带走了三处大庄子,每年固定的出息便要少了一小半,眼下还不太显,到了年底,各处田庄要往府中交钱粮的时候,就要捉襟见肘了。今年这年,都过得不会很丰足!虽说府中无论哪位奶奶太太的头面嫁妆,折卖了也能过一辈子,但谁肯呢,就是史夫人,也是不愿意拿出自己私房来的。
这家当的,可真是有饥荒可打了!王熙凤也在暗中叫苦,她知道,上下对她都有些埋怨,如果不是她设计逼走了贾赦,荣国府也不会发生这场fēng • bō。但她也并不后悔,为了长远的利益,暂且出现的困难又算得了什么,总有法子解决的。她觉得自己是脂粉堆里的英雄,比贾家的男人们可强得多了,对着愁眉不展的贾珠,王熙凤冷嗤了一声,双眉斜挑,鄙夷不已。如果不是你不中用,哪里需要我来做这个恶人,为兰儿争个前程出路?
既然家中银子缺了,那就要想着开源节流啊!开源,贾家暂时是没有法子的,王熙凤也没法给一个没落了的国公府找到生财之道,靠着叔父的势力,她不会想法给自己赚银子么,要为公中着想?公爹年纪还不大,这爵位一时还轮不到贾珠头上呢。
那就要想着节流,那些不知足的人们不是有怨言么,那就乘机黜退一些,大老爷既然都出府了,用不着那么多人手,节省些花销也好。主子们开恩,放你们自由,还免了你们的身契银子,还不该感恩么?
在王熙凤的强势手段下,贾家的下人们也不敢宣泄自己的不满,但私下里无不抱怨王熙凤刻薄寡恩,是个搅家的祸头子。还有人暗地里议论王熙凤不安于室,和贾蓉、贾蔷及外面的男人关系暧昧,甚至猜测,那贾兰哥儿怕也不是珠哥儿的亲生儿子吧?
他们说,珠大爷那时不是已经身体不济,肾水枯竭了么,这王太医都隐晦地说出来了,要他好生将养着,日后子嗣......可怎的,珠大奶奶就能怀上了兰哥儿,生下了珠大爷唯一的子嗣?是珠大奶奶天赋异禀,还是,哈哈,别有隐情。不会是借腹生子吧?
那兰哥儿究竟是谁的孩子,贾蓉的,贾蔷的......啧啧,无论是谁的,珠大爷头上都是绿油油的了!
怀着不满和怨恨的下人们,可不在乎主子们的名声,开着这带着恶意的玩笑,悄悄地散布开来。对此,王熙凤是全然不知道,没人敢去告诉她,也没人想去告诉她。
史夫人痛定思痛,终于痛苦难堪地意识到了贾家如今的处境不太好了,一个国公府的空头牌子真的难掩饰内里的空虚了,她不禁为子孙而忧心起来。
最放在心上的自然是贾宝玉,史夫人把贾宝玉叫来,告诉了他贾家的情形,心疼地望着贾宝玉不知所措的样子,狠下心来,要他收心读书上进了,不然日后的日子怕不会那么好过。贾赦那么懦弱糊涂的,最后都容不下自己的弟弟一家,何况那不是善茬的王熙凤呢?若是宝玉自己不能出息,那等到王熙凤羽翼丰满了之后,这家中还有宝玉的立足之地么?
贾宝玉虽然有些茫然惆怅,但家中的fēng • bō和周围下人的改变,对他还是有所触动的。安郡王府的排斥嫌弃,也让他心中很受伤,原来世人都是那么势利的禄蠹,哪怕贵为宗室王爷也不能幸免么?他很喜欢的名士之路也走不通了,那些士人如此排挤他,不就是因为他们贾家乃是武勋,而他自己却也没有功名吗?他也满心不甘,想要争这一口气。
贾宝玉看着祖母的殷切目光,多日来的不如意忽然涌上了心头,他握紧了拳头,向史夫人保证,自己决定要开始用功读书了。史夫人和王夫人见到他难得认真的态度,不禁又惊又喜,心中欣慰,她们想着,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祸福相依么?虽然家中变故迭起,但宝玉却知道上进了,那也是极好的事情啊!说不得,日后家中的希望,就寄托在宝玉身上了!
贾宝玉这次可不是嘴上说说就算了,第二天,他居然就一本正经地读起书来。贾宝玉确实是很聪明的,论起灵气,胜过了当年的贾珠许多。这样苦读了几个月后,贾政考教起他来,就很明显地感觉他进益甚大。贾政还不放心,请了一个举人出身的清客来衡量,那清客也道,宝二爷如今学问大进,可以去试着准备明年的院试了。依照着这样努力下去,考中秀才不算太难的事!
贾家众人听说后,无不欢欣鼓舞。王熙凤也为之高兴,如果贾宝玉能以此立身出仕,对她们这一房也是好事。嫡亲兄弟,日后总有个照应。再说透了,贾宝玉出息了,自己能立起来,她就不用担心会夺走属于她们的利益了。比如贾政如果能飞黄腾达,做了gāo • guān,他为了自己的名声和前途计,也不肯赖在荣国府里鸠占鹊巢的。
就这样,贾家和张家都平静地过了一段时间门。到了第二年,各自在紧张和兴奋中迎来了两场重要的考试:会试和院试。
而结果让两家人都欢喜不已,贾琏考取了二甲进士,虽然排名很后,差一点就滑入了三甲,但这也无关紧要了;贾宝玉则顺利通过了院试,成了一名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