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祖上起初的爵位只是伯爵,在众多的武勋中算不少地位很高的。那么,薛淞为朝廷,为自己连续立功,太上皇在位时已经封他为子爵了,如今让他再上层楼,受封一个伯爵也不为过吧!这就超过了降等袭爵的王家了。至于官职,泰安帝着意让他再磨炼个两年再说,施恩太过,也不是个好事儿!
“来人,拟旨!”泰安帝立起身,淡淡地吩咐侍立在一旁的戴权道。
......
“皇上赐封薛淞为伯爵,还下旨褒奖他忠心为国,人品纯正,给他的妻子儿女也赏赐下了锦缎、笔墨等许多东西,而且是大太监戴权亲自去宣旨的!”王子腾听着妻子给他讲叙的消息,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想不到泰安帝竟然会这般施恩于薛淞,心中不禁一悚。伯爵啊,这爵位虽比不得公侯那般显赫,但与比较低等的男爵、子爵不同,已经可以算是步入‘贵爵’行列了,王家祖上立下了军功,才得到这样的封赏。现在是太平年间,武人们能立下战功的机会不多,晋身的路径狭窄,武勋子弟们大多依仗着祖宗的余泽,不过是面子上的光鲜罢了。
王子腾坚毅果断,颇有才略,在武勋子弟中算是很出色的。贾代善知道自己的子孙不中用,于是逐步把手中的势力大半都移交给了他。经过苦心经营,王子腾在军中站稳了脚跟,挑起了贾史王几家的大梁。
但纵使他在军中地位甚高,多年来,朝廷也没有封赏他一个爵位,王家的袭爵人仍旧是王子胜。而薛淞比他年轻不少,一朝却成了伯爵,实在让人惊叹!严格来说,薛淞如今不是与王家平起平坐,而是要压过了一头,因为王子胜是降等袭爵的。
泰安帝给出这样的厚赏,一面是‘千金买骨’,以示自己不会亏待有功之臣;王子腾心思机敏,他猜到那朱薯之事,薛淞必是在其中出了大力的,绝不仅仅是传个消息那么简单。换了是他,知道了这朱薯的存在,那一定会想方设法自己把这事做成,这是多大的功劳啊!薛淞却能忍住这种诱惑,生生让渡给了当时的忠孝亲王。那么,皇上要酬功,也是正常的了。
另一方面,这何尝不是泰安帝对他的敲打,隐晦地警告他,薛淞是朕欣赏的人,如果想要对他不利,自己斟酌着吧!联想到薛淞一回到京城,就立刻去拜访吴尚书和忠顺亲王的举动,王子腾不禁心中一沉,自古臣不与君斗,他也不想造反,如何能轻易与泰安帝对着干?
唉!王子腾忍不住长叹了一声。他对王子胜那是恨得紧,这个蠢笨贪婪的家伙,全无眼界,竖子不足以谋事!薛家的家业这些年来是蒸蒸日上,薛淞也入了泰安帝的眼,这无论在官场上,还是财力方面,本可以引以为王家臂助的。薛淞清明厉害,但薛霖却没那么难对付,还有王秀云从中斡旋帮衬着,王子胜但凡聪明点,都可以把薛家好好安抚住的。谁知,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生生把亲戚处成了了仇家呢!
“老爷,前天凤哥儿来咱们家,为他父亲抱不平呢,满面愤愤的,求着我,要老爷出头给他父亲做主呢。”王子腾夫人看着丈夫的脸色道。
“做什么主?”王子腾冷声道:“现在皇上赐给薛淞伯爵之位,可见对他的看重。这当儿难道要我和皇上对着干么?再说了,王子胜做下这样的烂事,被薛淞抓住了把柄,人家那是有理有据,旁人也指责不得!”
“真是咎由自取!”王子腾恨得牙痒痒的:“这个蠢货,把好端端的亲戚变成了仇人,还坏了王家的名声,我走出去都觉着面上无光!凤哥儿也是太自大糊涂了,她以为我这个叔叔能一手遮天么?”
王子腾冷笑一声:“如果薛淞忌惮我,就不会公然与王子胜断亲了,可见他是巴不得与王家撇开关系呢!”王子腾回忆起二十年前的光景,那时王秀云嫁给薛家时,那是名副其实的下嫁,看中的是薛家丰厚的家产和薛霖继承人的地位,为了王家的利益,那只得委屈了这个不怎么精明出色的女儿了。可谁能想到呢,薛家翻身就这么快,如今的薛家,他王子腾也不愿轻易开罪了。
这就是后继无人的悲哀啊!想起自己膝下荒凉,王仁就是个无用的纨绔;贾家是想着要往文臣路上转行的,但肯读书的大外甥贾珠却英年早逝,小外甥贾宝玉形貌极好,但年岁还小,前程未定,而且也不是个勤奋读书的;侄女婿贾琏料理俗务还行,但也没本事从文武两途出头,身上只有个虚衔,就等着继承他父亲的爵位呢;史家的子孙也是庸庸碌碌的,几家老亲没有能支撑起门户的,王子腾一时有些兴意阑珊。
“夫人,你打点一份礼物,派人送去薛府吧,就说这是咱们替王子胜赔个礼。”王子腾无奈地道。薛淞是动不了了,那么,也别与他成为对头吧,大家各走各路,井水不犯河水吧。此刻,王子腾已经放弃了把薛家拉上王家大船上的念头了。
再觉得可惜,但薛家,包括自己的外甥薛蟠也和王家离心了,只知道亲近自己的叔叔。忠顺亲王执掌内务府,看在薛淞面上,对薛家也多加照看。只要薛蟠自己不作死,薛家就能太平地赚钱。薛蟠对王家,既缺乏深厚的亲情,也没有利益上的需求。妹妹无法阻止薛家与王子胜断亲,那也是没有能力让薛蟠兄妹与王家亲近起来的。
王子腾不但没发作,反而给薛淞府上送了一份礼物,为王子胜的所为致歉,希望薛淞不要因此而心生隔阂,远了两家姻亲的情分。这让众多等着看好戏的人大失所望,位高权重的王子腾就这么宽宏大度,息事宁人了,本来有意想看一场争斗的人都觉得失望了。
泰安帝心中也觉着有些惋惜。他其实也希望王子腾能够骄横无忌,一怒之下去找薛淞麻烦的,反正他也不敢做得太过分的。如此一来,必定会引起文官们对王子腾,对武勋集团的不满。这文武之争,最后得益的只会是自己,可惜了!同时,他也对王子腾越发生出些忌惮来,此人老辣精明,能屈能伸,端的不是好对付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薛淞不想给自己留下个心胸狭隘的名声,只得让方氏见了王家派来的人一回,也准备了一份回礼,让王家管家带回去。之后,薛淞与王家继续着‘相敬如冰’的态度,与其余武勋们也几无交往。经此一事,武勋们也明白了薛淞与武勋们真正想割裂开来的意思了,对他也就死了心。
薛淞可不管武勋们是如何想的,他只过好自己的生活便是,薛家现在不算四大家族中一员,不存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么,他岂会被那些拐弯抹角的关系束缚?
作为凉薄的现代人,薛淞曾经想过,如果他来到这个世界的身份是薛家的旁支或者是薛家被冷待的庶子,就像书中的贾环一般。那么,知道了剧情,他也不会为改变命运而努力科举了,做的都是无用功,还会因此被家族利用。
嗯,那时他会主动要求分家的,高风亮节的,并不计较财产多寡。好男儿要自己立业,也为了不碍兄嫂的眼,他会离开金陵城,走得远远的,随着自己的心意而生活。如果想干一番事业,那就勤奋经营;想快活逍遥,也可以买田置地,保证自己衣食无忧,再发展自己的爱好,做条快乐的咸鱼,那也是一种活法。他会努力不让自己和贾史王薛几个家族扯上关系,干预剧情的发展的,他只是不相干的人而已。
薛家平静而愉快地过了新年,随着伯爵的爵位,朝廷还将赐薛家一座符合他身份的府邸。忠顺亲王向薛淞表示,不妨等一等,让内务府认真挑选打理一番。薛淞对这份好意欣然接受下来。内务府感受到忠顺亲王对薛淞的看重,对着薛家更加客气。这一点,薛淞从薛蟠给他寄来的信中就能知道。
过完新年后,会试就即将开始了。薛淞亲自陪同着薛虬,目送他进了考场,心情忐忑而复杂。
他既希望薛虬一举得到功名,给他自己多年的努力一个交代。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和依仗,就不能保护自己;
但薛淞内心里也不希望薛虬在官场上被束缚住。薛虬自幼生长在一个简单和睦的环境中,他开朗阳光,天性良善,未必能适应那勾心斗角的官场生活。想起书中四大家族大厦倾覆的下场,薛淞也心中生寒,虽然他相信薛虬的人品,但官场上,什么样的事情都会发生,好人也会被人排斥陷害。唉,左右为难啊!
十年磨一剑,会试出结果了,薛虬有幸榜上有名,只是排名比较靠后。半个月后,朝廷在太和殿里举办了殿试,薛淞成为了三甲进士。
邻居朋友们纷纷上门来道贺,孙监丞为薛家高兴之余,也觉得有些惋惜,道薛虬若是能再加一把劲,或者运气好些,更投主考官的缘,父子二人能同为二甲进士,那也是一桩佳话。
但薛淞觉得,这结果就很不错了。他在会试之后,就与薛虬长谈了一回。薛虬也不喜争权夺利,和其他同伴相比,他不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
薛淞在他小时候就教授给他术数等杂学,比起经义策论来,他对格物之道很感兴趣。薛虬说希望自己日后能进工部就很满意了。工部不是热门的地方,三甲进士的前程正好也比不上二甲,他对权势利禄没有太多的渴盼,愿意静下心来,做些实实在在的事,平安喜乐地过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