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机。关机。关机。
他沉默地走出门,回到他们第一次相遇的街边,再次拨打丁李子的电话。
还是关机。
黄今退出呼叫界面,随手点开相册。空荡荡的相册中,只剩那张拙劣的合影。
丁李子的东西不多,吉他一背包一拎,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她没有亲密的友人,没人在意她的离开。
……没人在意吗?黄今做了个深呼吸,闭上眼睛。
他打了辆车,前往市公安局。
……
两周后,黄今将意外获得的血滴入研钵,调制人香,又从抽屉里取出吕光祖的妖画皮。
他报了警,警方态度很好地记录了案子,但黄今知道,他们必定不会将它当做紧急大案对待。
如果凶手亲自挑衅,把案子闹得玄学界人尽皆知,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自己一定是疯了,黄今心想。他们只是萍水相逢的朋友,自己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
时至今日,他仍然没有答案。
“或许我只是……”
此时此刻,李念对面,黄今的眼眶渐渐红起来。
“或许我只是好奇那首没完成的曲子。”
李教授没有多说什么,他闭上眼,思考了许久。随后他打了个电话,一把崭新的吉他被送了过来。
黄今怔怔地看着对方。
李教授拨通了某个号码,切成免提,放在了黄今面前。
“丁小姐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他轻声说,“也许她也在挂念同一件事,让我听听那首曲子。”
“不可能!”黄今脱口而出,“她现在肯定很痛苦……”
说到一半,他突然沉默了。
就算溺水挣扎,我也想扑腾得最好看。
她并非第一次尝到痛苦。
或许那位朋友对她确实很重要,至少能减轻一点她的绝望。
李教授的注视下,黄今用颤抖的手拿起吉他。生涩地弹奏起来。
她只教过他一次,而他的记忆已然淡薄,弹得断断续续。
不成调的旋律透过听筒,响彻在某个楼层的房间内部。一片黑暗中,大床上无数显示屏闪烁不停,映出不断变换的图像。
“继续。”听筒那边传来声音。
黄今闭上眼。
他仿佛坐在了狭小酒吧的台上。而她就在他身边,歌声很干净,充满感情。黑暗之中,有什么庞然大物静静立于台下,仔细倾听。
黄今对自己非常了解。
比如他不喜欢这个世界,比如他从来算不得善人……比如他其实很喜欢这首歌。
他的生活一团乱麻,他的人生斑斑驳驳。他没能逃脱那个漆黑的漩涡,他依旧是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但是没关系。
此时此刻,他在进行这世上最重要的演奏。
他的手指被吉他琴弦割破,鲜血一点点滴下。从颤抖到稳定,从生涩到熟练。
……那是非常温柔的、坚定的旋律。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的思考,一直在,循环。”
一个怪异的声音叹息道。
“她在,唱歌。”
从错位到重合。那道思维合着吉他声,温水似的一遍遍流淌。它重复了一遍又一遍,轻轻冲刷断裂的空间。
“思维,定位完成,开启同步计算。”
那个怪异的声音再次从手机中传出。
“尚光区,繁花街,废品仓库,西侧库房。”
黄今没有停止弹奏,他没抬头,身体微微颤抖。
“……她还好吗?”
“她很好,她在,认真演唱。”话筒那边的声音答道。
“她想,她迟到了。”
“她想,这是要送给,好人先生,的歌。”
……
“案件报告出来了,好快。”殷刃嘟囔。
次日傍晚,殷刃坐在餐桌边。案件报告的邮件发来时,他正苦着脸写前天的工作报告,而钟成说系着那条“危险人物”的围裙,正往桌上端鸡肉沙拉。
“剩余的受害人全部找到了,他们被白永纪藏在尚光区的仓库,仓库做了完备的气息隐蔽。”
被发现时,其中一把吉他还在自行弹奏,拨出微弱却动听的旋律。
报告称,识安已经确定了治疗方案。在专业人员的帮助下,受害人有望恢复原状。不过考虑到受害人的身心健康,这段经历的记忆会被消除。
除了白永纪自己,无人死亡。
白永纪被警方和识安掀了个底朝天,他凭借自己媒体方面的工作接触到了各位受害人,作案手法非常娴熟。事后,他试图嫁祸“帮凶”、独吞污染物的计谋也暴露无疑。
“这家伙是做了正规心理咨询,当时咨询师让他多和积极向上的人接触。”
殷刃啧了一声,这位白先生的理解方式还真是独辟蹊径。
后来白永纪接触到吕光祖,知道了“沉没会”的存在。他显然没有求助于什么警察朋友,而是正儿八经找到了沉没会。
只不过他认为比起许愿救回项目,许愿完善shā • rén手法更“解压”。
考虑到案件的恶劣性质,海谷市警方专门联络了白永纪曾留学的x国警方,让他们确定一下是否有类似失踪案。
黄今则因为吕光祖的shā • rén案被扣在识安,等待后续调查。而得到殷刃的许可后,陆谈飞赶去识安陪伴陆元元。
一切看似尘埃落定,除了……
“白永纪的古怪能力,以及那个神秘狙击手,识安都没给报告。”
殷刃翻到最后一页,疑惑地抬起头。
“估计超出了我们的查看权限。”阎王大人解开围裙,面无波澜。
“哦。”殷刃瞥了眼垃圾桶二进宫的狗东西——这回它被识安送回来,钟成说甚至往清洗的水里掺了高锰酸钾。
这手机已经把1的电量挂了一整天了。
“沙拉不够吃,我先出去买点东西。”殷刃站起身,试图逃避剩下的工作。
“去吧。”钟成说夹起一块醋汁鸡胸,细嚼慢咽。
这人知晓了他危险邪物的身份,又来了个惊天动地的告白,可是对他的态度没有任何变化——像往常那样,钟成说甚至记得给他备一瓶辣椒酱。
反而是殷刃有点不自在。
他一度甚至想在钟成说面前来个人首分离。然而阎王大人见惯大风大浪,这点小伎俩想必吓不住他。
鬼王大人忧郁地转转辣椒酱瓶,余光扫向斯文吃饭的钟成说。
“我去毁灭世界了。”他说。
“去吧,晚上十一点前回来。”钟成说心平气和。
殷刃“哦。”
他无视跟在后面“护卫”的识安人员,摇摇晃晃走去了凉面摊子。摊主大爷见着熟客,手上已经开始忙活“两份?”
“一份。”殷刃没精打采地说,“今天胃口不好。”
“咋着,心情不爽利?前两天的炖梨,媳妇不喜欢?”老大爷哟了一声。
前天搬起的石头砸了今天的脚,殷刃噎了下。现在再纠正老人家的想法,好像有点来不及了。
“我没买成,”殷刃幽幽地盯着鸡丝凉面,“而且他把我给踹了。”
大爷满脸过来人的神色“年轻人嘛,床头吵架床尾和的,不打紧!小伙子你长得这么俊,你媳妇儿舍不得。”
“我倒是希望他只看上了脸。”殷刃魂不守舍地接过凉面。
凉面到手后,殷刃原地沉思了几秒。这一回,他拖着两条识安的尾巴,顺顺利利地进了炖汤店。菜单图片上的炖梨晶莹诱人,殷刃仔细嗅了嗅,没有闻到任何变质的味道。
材料不错,是家良心好店。
钟成说那副样子,不太需要自己操心。别说带不带食物,就算殷刃把自己的脑袋在客厅丢得到处都是,钟成说也只会让他注意卫生。他本该用以“震慑”的邪物身份,对于那人来说,似乎还是个古怪的加分点。
意识到这一点,殷刃有些微妙的闷闷不乐。
“两份炖梨。”鬼王大人没精打采地点单,“一份少放点冰糖,多加银耳。”
满屋子炖品香气中,殷刃戳了戳狗东西,开始悄无声息地打字——钟成说的脑回路是未知,力量奇特的敌人也是未知,他突然觉得后者更好处理。
那个狙击手是什么东西?
siren不知道!!!它显然还在生垃圾箱待遇的气。
殷刃没心思跟它计较是人类定义的“凶煞”吗?
siren不是!!!
殷刃耐心地继续按照你的定义,狙击手的强弱?
狗东西沉默了,它沉默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久。
siren中强。许久之后,它说。
siren“凶煞”完全不是它的对手。
siren绝对不要与它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