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清失去意识之前,他似乎听到了姬于烬的声音,他靠在自己的耳边轻声呢喃了句什么,只是声音很模糊,他没听清。
死亡的说法众说纷纭,有人说死后会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会有来世,所以许许多多的人约定了来生。也有人说死亡之后就意识就消散了,从此世间再无你,你也再无法感知到世间的情与爱,冷与热。
就像是一缕烟,被风轻轻一吹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姬于烬从未有过第一种想法,做人有什么好的,他这辈子做够了,不想再要来世了,所以他死的时候就让他消失吧。
可现在……他坐在楚风清的床前,那人双眸轻合,表情平和,这是他服药的第五天了,可是他依旧没有醒过来。
没人能帮得了他,只能靠他自己。
也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醒来,亦或者……还会醒来吗?
姬于烬揉搓了下他的耳垂,耳垂瞬间就红了,你看他还活着的。
这几天他想了很多,若是楚风清一直不能醒过来,他就这么守他一辈子,但请给他们一个下辈子,下辈子给楚风清一个康健的身子。
他愿意付出一切。
姬于烬在他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抬眸望向窗外,自言自语道:“夏天到了。”
楚府像是被笼罩在一片乌云之下,就连伺候的下人都成天耷拉着个脑袋,不敢大声喧哗。
夏天的第一场雨,来得猝不及防,明明上一刻还艳阳高照,下一刻豆大的雨就能把人浇个透心凉。
雨打在瓦片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一阵雨过后,到处都泛着泥土的味道,楚正尹在天牢中落了病根,一变天脚就疼,只有针灸之后才会好受些。
他按着脚,下意识叫了声:“清儿,帮为父……”
……
屋子中一片寂静,楚正尹愣了一下,没有说下去,他转头朝门口看去,风吹拂着纱帘,空空荡荡。
他点了下头,似乎明白过来了,呆呆地转了回来,木讷地用手捶着脚,原本就掺了银丝的鬓角似乎更白了,浑浊的眼中慢慢染上了血丝,变得通红。
楚母进来的时候,楚父假意扭过头从窗户往外头看,楚母在门口便听见了他喊的那声,眼角也悄悄红了些,等情绪平和了才进的屋子。
楚父:“那小子还在清儿的屋里头?”
楚母:“恩,守了十几日了,除了必要,几乎是寸步不离了。”
楚正尹握了握拳,“哼”了一声,想说些不好听的话,却又不知道说些啥。
楚母和他生活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他的德行,叹了口气道:“你差不多就得了,这孩子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你可知清儿在去赈灾的前一个晚上与我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楚母想起那日,楚风清夜里过来寻她,说道:“母亲,您知道父亲病重从江南赶来是什么心情?”
楚母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思索了下,才缓缓道:“担忧、害怕,想着若是他就这般走了,我该怎么办?甚至想过我便随着他一起走了罢。”
楚风清轻声道:“我与母亲是同等的心情。”
那时她着实是震惊了,但也松了口,没有再拦着他。他今日求到她面前便说明他已经明白了什么是最重要的。
她也曾好奇过楚风清看上的姑娘会是个怎样的妙人,直到姬于烬出现在她面前。
她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这就是楚风清藏着掖着的爱人,因为楚风清望着他的眼神藏都藏不住。
楚母帮着楚父捶着脚,“若是清儿能醒过来,你便接受他们吧。”
楚正尹沉默了会,“嗯”了一声。
只要能快乐健康无忧,无病无灾,别的便无所谓了。
夏天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不过秋老虎极其凶猛,所以天气依旧热得很。
郾城地处偏南,大家都还穿着单薄的夏衣,青天白日都不是很敢出门,在树叶还尚未变得金黄之时,郾城迎来了一群贵客,李钰拿着姬于烬的令牌,带着家人匆匆入城。
因为赵奕郁的缘故。
五贤王的不断压进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压力,本就才登基不久,朝中内政都尚未整理清楚,手中兵权旁落,大多都在各位叔伯手上,而这些藩王显然不打算插手此事,手中无可用之兵,无可用之人。
只能另辟蹊径,开始变法,只能说目的和起点都是好的,但时间太赶,一群谋臣从未真正带兵打过仗,也从未深入百姓,又能想出什么好法子。
结果自然是失败的,城内外百姓苦不堪言,忠臣贤士纷纷进言,可是赵奕郁不听,坚持要做下去。
其实也可以理解,不改注定灭亡,而改了或许有一线生机,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让灭亡的结果早些到来而已。只能说前朝几任皇帝把他给坑惨了,留下那么多手握军权的“叔伯”,他总是有经天纬地之才能,也难以在短短时间内将这么大的毒瘤割下。
而此时五贤王的军.队百战百胜,这群谋臣想要将功赎罪,于是又开始造谣城内有叛徒,这一排查无可避免地就落到了李钰头上,毕竟李钰和姬于烬的关系有目共睹,而这次五贤王谋反,推波助澜的就是姬于烬。
李钰被关入天牢,一直忠心耿耿的李老也坐不住了,他原想着与皇上共进退,可是他没想到赵奕郁竟会如此,瞧着儿子那满身的伤,简直不成人形,他也开始怀疑起自己的选择了。
若是这会在天牢中的是他自己,他一定不会走,但是是李钰……
这才有了后来的那一幕,李钰到郾城后,休养了许久身上的伤才痊愈,而李老没有在郾城待多久,便带着家人南下,经此一事,他已经不想再掺合这些事了,只想寻一个地方好好度过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