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薛长兴投崖,将这些年查得的线索留给了她,断崖下的木匣中,除了几张洗襟台图纸,余下便是一枚玉簪。后来,青唯就是凭着这支玉簪,找到了扶冬,查到了洗襟台与瘟疫案的蹊跷。
眼前张远岫所赠的这支玉簪,与薛长兴留给她的十分相像。
这不可能是巧合。
青唯根本来不及多想,她疾步出门,拿了斗篷与帷帽,唤道:“朝天,备马车,我要去会云庐!”
昨晚张远岫离开前,最后说了一句“改日再叙”,她跟他不熟,几乎堪称陌生人,寥寥几句言语中,他只提过一个地点,便是会云庐,所以“再叙”还能在哪里叙?只能是会云庐。
此刻天已很晚了,好在会云庐通宵挂牌,到了这会儿,正是客似云来。青唯下了马车,罩上帷帽,叮嘱朝天在外等着,独自进了楼中,对堂前掌柜的道:“掌柜的,我来赴张二公子的席。”
掌柜的拨算珠的手一顿,从堂后绕出来,跟她拱了拱手:“客官这边请。”
他把青唯带至酒楼二层的一间雅舍前,“客官,就是这里了。”
青唯推开门。
雅舍里很宽敞,当中以一道竹帘相隔,分成里外两间。张远岫正坐在外间的棋盘前跟自己对弈,见青唯来了,他起了身,十分有礼地跟她一揖:“姑娘。”
青唯盯着他,片刻,从斗篷的内兜里取出木匣,摊开放在桌上:“这是怎么回事?”
张远岫微微一笑:“姑娘果然聪慧。”
话音落,只听雅舍里间一阵动静,竹帘一下被掀开,薛长兴拄着杖,疾步出来:“小野。”
青唯一愣,立刻迎上去掺住他:“薛叔?”
她看了看张远岫,又看回薛长兴,目光最后落在他跛了的腿上:“薛叔,您怎么在这儿?你这腿,是落崖时伤的?”
他二人说话间,张远岫已收了棋盘,斟上三杯清茶,温声道:“二位久别重逢,不如坐下来一叙。”
“……事情就是这样,我这几年能这么顺利地逃脱朝廷的追捕,全赖忘尘相助。那日我的行踪被玄鹰司发现,我选择在孤山跳崖,也是因为忘尘在宁州试守,他听说我从狱中逃出来,应该会派人接应我。”
张远岫道:“薛工匠说得是,我一听闻薛工匠被玄鹰司追捕,便派人在宁州与京城的交界地带等待,好在有惊无险。”
“到了宁州后,我告诉忘尘,我把洗襟台的线索留给你了,他派人去一打听,发现你居然嫁去了江家。我当时就想了,你瞧着也没个想嫁人的意思,后来忘尘跟我说,那个江辞舟,是新任的玄鹰司都虞侯,我就明白了,你应该是为了洗襟台的线索,嫁过去与他做假夫妻的,左右天大地大,你本事高,想要走,没什么人拦得住你。
“其实那时忘尘就跟朝廷递了帖子,想要提前结束试守,早些回京,可惜我的伤没好,暂没法上路,直到阳坡校场起火的消息传来,我们才发现你在查瘟疫案。何家势大,你不可能无缘无故找他们麻烦,那么只有一个可能,瘟疫案与洗襟台有关。”
张远岫道:“当初的瘟疫案就发生在宁州,想要把这案子掀到台面上,必须得有个站得住脚的理由,恰好我在宁州当差,便寻到了当年被瘟疫案祸及的户部郎官。”
青唯听了这话,愣了愣:“所以那郎官与府官,是张二公子故意带回京城的?”
她当时还道怎么这么巧,他们一找到人质,当年因为瘟疫案被革职的户部郎官便上京平冤来了。
“倒也不是。”张远岫笑了笑,“这郎官确实无辜,五年前,宁州府尹冤了他是事实,而今想要昭雪,也是他们自己的意思,我做的,只不过是在这个时机说服他们随我回京。”
他说着,站起身,再度与青唯深揖一礼,“其实一回到上京,在下便想去寻姑娘,奈何姑娘明面上已嫁了人,在下不好叨扰,只得备礼一份,暗示姑娘相见。昨晚事出突然,在下不得不托高兄相邀,实在是冒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