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客人,当中那个穿着云色长衫的公子简直不似凡人,山河作的眉眼,气度清冷,一迈进铺子,似乎这街巷中的滚滚躁人热浪都要被他逼退。
他身边跟着的女子一身青裳,身姿纤纤,可惜罩着纱帷,看不到脸。就连他们身后的两名随从也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许掌柜不敢怠慢,连忙迎上去,“贵客是来选刀剑的?”
青唯“嗯”一声,先一步道:“有好刀吗?拿来看看。”
“有、有。”许掌柜连声道,将他们往里引,“铺面上的这些只是凡品,好的刀剑都在里间铺子,贵客们请随在下来。”
藏锋阁是留章街上一家兵器铺子。
留章街是东安府最繁华的街巷之一,文人墨客聚集的顺安阁就在这里。早年陵川穷,并不崇文,六年前朝廷修建洗襟台,崇文之风日盛,留章街中除了顺安阁,书画铺子、笔墨铺子鳞次梓比,顺安阁更有一月一度的诗画大会。后来洗襟台坍塌,留章街萧条一时,但自嘉宁帝继位,动荡趋稳,伤痛渐愈,尤其今年朝廷决定重建洗襟台,留章街再度恢复当年盛景。
藏锋阁剑走偏锋,是留章街一排书墨铺子里唯一的刀锋兵戈,修得十分雅,是为习文不能忘武,生意居然不坏。
“这把刀的刀型我没见过。”朝天见壁上挂着一柄弯刀,径自取下,这刀的刀身细,刀头微弯,像苗刀,却比苗刀短一截。
“这是弯头苗刀。”青唯道,“陵川多山匪,这种兵器最早源于匪,刀型可以贴臂用,即可做刀,近身又可以做匕首,用起来很方便。”
她虽然不在陵川长大,但岳氏起源于此,小时候在辰阳故居,她常听母亲和师父说起这里的事。
朝天道:“少夫人懂得真多!”
许掌柜笑道:“这把弯头苗刀不算最好,在下店里还有至铭大师特制的。”说着,将朝天几人引向另一面墙,“至铭大师是陵川最有名的刀剑师傅,他做的刀剑,没有一个人不夸好的,贵客尽可以看看。”
朝天看向眼前一面墙,这些刀剑还藏锋于鞘中,已是大巧不工。
其实他一到陵川就打听过哪里的刀好,至铭大师的名字他早就如雷贯耳,没成想公子竟肯亲自带他来买。
外间又来了客人,正在招呼掌柜,许掌柜回了一声,对朝天几人道:“沿着小门出去有个演武场,场地虽不大,贵客若看上了哪把刀剑,尽可以去试试。”说着,迎出外间去了。
朝天悉心挑了一把,先没试,拿给青唯过目。
青唯拔刀而出,刀身径自在手里挽了个花,随后仔细看了看,“刀姿、刀纹都好,刀刃也磨得很漂亮,柄部不滑手,我拿着略重了些,你拿着应该正好。”
朝天得了她的肯定,只道真是把好刀,比他从前用过的任何一把都好,又请示谢容与。
谢容与掂了掂刀,“是不错。”
朝天兴冲冲地出去试刀了。
青唯一边等他,自己也不闲着,将壁上挂着的兵器逐一看过,心道至铭大师不愧是大师,但凡出自他之手,没有一把不好的。
谢容与看着她,温声道:“喜欢哪个,挑就是。”
软玉剑不能常用,玄鹰刀是云头刀,她用不称手。她平常与人打斗,惯来是手边有什么便用什么。
倒是真的需要一件好兵器。
青唯于是不客气,摘下一把柄重剑,对谢容与道,“我想试试这剑。”
谢容与只扫了这重剑一眼,便跟德荣道:“去把银子付了。”
德荣称是,不待青唯反应,疾步去了外间,过了会儿回来,说,“公子,银子付好了,掌柜的说这就给少夫人取剑匣去。”
青唯咋舌,看了看手里的剑:“可我还没试过。”
谢容与道:“眼下再试不迟,不喜欢另挑便是。”
这柄重剑一看就价值不菲,青唯岂能再挑,当即拔剑而出,就要出去试剑,谢容与看了眼这剑,拦住她,“算了,这柄重剑次了些,你带回去用几天便罢,回头我找人给你做一柄好的。”
青唯道:“怎么就次了?”
这柄重剑也是出自至铭大师之手的。
谢容与道:“兵姿虽流畅,厚薄均匀稍欠;兵纹耐看,缺乏工艺;锋刃虽利,离吹发可断还有一定距离;尤其是柄部,柄部虽不滑手,到底没镶嵌温玉,仔细震鸣时伤着虎口。”
青唯愣道:“可是这柄剑的做工与朝天试的那把刀差不多。”
适才朝天问他刀如何,他明明说不错的。
谢容与淡淡道:“他用是不错,你用就太次了,你若不想浪费,回头不用了,把它扔给朝天就是。”
刚兴冲冲试完刀回来的朝天:“……”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休息,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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