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终于找到了最适合炫耀的人。
而被小侯爷惦记上的沈昱,临下学的时候被汤子宁拦了下来。两人走到无人处,汤子宁压低声音说:“炎盛兄,你堂兄一家进京了……要千万小心。”按说疏不间亲,汤子宁作为同窗,不该在沈昱面前对着他的亲戚品头论足。若不是“沈昱”之前帮了他大忙,汤子宁一直铭记于心,肯定不敢这么贸然找上来。
沈昱的呼吸微微一滞。
要汤子宁说,真就是巧了,他外祖一家姓冯,是经商的,在京城中经营着一家大酒楼,卖得最好的三种酒都来自汾城,因此冯家常有商船来往于汾城和京城。商船不载客,但偶尔有学子进京赶考,算是卖这些学子一个人情吧,冯家会免费载他们。久而久之汾城那边的读书人都知道,进京可以坐冯家的船。
上月,有一秀才带着父母找上冯家的管事,说是想搭船进京。
管事只觉得奇怪呢。秀才又没有资格参加来年的春试,不留在原籍备考今秋的秋试,跑去京城做什么?但这疑问只是放在心里,肯定不会当面问出来。
每次运货时,船上都有一位主子跟船。
这回跟船的恰好是汤子宁的嫡亲表兄冯顺平。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哪怕在京城中见多了gāo • guān,冯顺平知道船上住了一位秀才后,还是去向秀才公问了好。却不想这秀才极为无礼,明明搭着冯家的船,却十分瞧不起冯家的样子。
冯顺平只当看不见秀才眼中的鄙夷,想着把这一家三口送到京城,以后再不接触了,但每天还是安排一位小厮一日两餐外加一顿点心的给秀才送过去。
一日,送饭的小厮白着脸跑找冯顺平拿主意,他无意间听见秀才公和父母说,冯家安排的伙食太差,摆明是看不起他,等进京见到丞相,要冯家好看!
差吗?一日两餐都是白米饭,有鱼有菜还有汤。当然,考虑到船上补给困难,新鲜的菜放不住,行程后几日吃的多是一些腌菜。点心也是那种可以放得住的,虽然没有新鲜的好吃,但味道也好、卖相也好,都还拿得出手。差吗?
冯顺平只觉得无语。
因汤子宁十分崇拜沈昱,专门为沈昱成立了香莲社,冯顺平自然也跟着推崇沈昱。据他所知,丞相家里只有沈昱一位公子,这位沈姓的秀才就算真是丞相的亲戚,那也只是远亲。沈昱都没这么张扬,这些远亲倒是狗仗人势得很!
冯顺平安排了一个机灵的小厮去沈秀才屋外偷听。没几天就摸清楚了他的身份。这人原本该是沈昱的堂兄,他的父亲正是沈昱的大伯。但沈昱早就被过继了出去,从礼法上来说,这一家只能算沈昱远亲。但他们还妄想拿捏沈昱。
这样的亲戚明摆着是要给沈昱招祸的!
船一到京城,冯顺平立刻找机会亲自见了汤子宁。
汤子宁得了消息,又第一时间跑来找沈昱。他犹豫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了:“炎盛兄,我表兄虽然从商,却极为崇拜读书人,他是正经念过书的……”
见汤子宁犹犹豫豫地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沈昱心里就是一突。
汤子宁咬了咬牙:“这……若是我表兄弄错了,还请炎盛兄莫怪。”
沈昱忙道:“若不是真心待我,你定不会特意寻来与我说上这番话……我也不瞒你,我生而丧母后又丧父,幼时无人护持,差点因这家人饿死。所以这门亲戚,我是不认的。”这算是自揭家丑了,很有把汤子宁当自己人的意思。
汤子宁脸上的表情却不见轻松。
犹豫再犹豫,汤子宁的声音轻得已经快要听不见了:“我表兄说,这秀才腹内空空的样子,不像是有真才实学的,也不知道怎么就被他考上了秀才。”
只一瞬间,沈昱就激出一身冷汗。
他明白,汤子宁的意思是这里头很可能存在科场舞弊。
身为读书人,都知道科场舞弊意味着什么!若不是有一个救妹之恩顶在前头,汤子宁又确确实实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他是万万不敢对沈昱说这话的。
沈昱缓缓地说:“我知道了。”
大恩不言谢,汤子宁这番真是救了沈家。
再或者说,这事往根源上倒一倒,小侯爷真是救了沈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