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楚音又说:“而且,我们身边的敌人从来不少。就不说太学了,咱最近和太学那边处得挺好的。只说我们国子监,霍素那些人就与我们不对付。这次我们出了这么大的风头,他们心里谁知道有多恨?肯定死死地盯着我们呢!”
“可不是么!莫说霍素他们,就是我家里的兄弟,不是一个娘生的,就是不亲。瞧着我立功了,不说为我高兴,看我还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在这京城中,有嫡庶关系处得特别好的,比如曹胖子他家,曹家明明每一代都生了那么多孩子,结果愣是没乱家;也有嫡庶关系处得特别糟糕的。颜楚音看了说话人一眼,道:“那你还得再努力再争气,日后再立功,气死他们!”
这样那样地一通说,颜楚音算是把这些小弟们稳住了。
然后,颜楚音拿出了沈昱读本朝《刑统》时的笔记。《刑统》是大部头,沈昱的读书笔记多达十几本。颜楚音暂时只拿了第一本出来,找人抄录好了,正好小弟们一人一本。颜楚音说:“皇上不是赏了文房四宝下来吗?御赐的东西岂能收在箱子里白放着?得用起来!喏,这个笔记拿回去,认真抄一遍。”
小弟们:“!!!”
颜楚音严肃地说:“咱别的可以不学,但不能不学法。要不然哪天被人害了或者害了人都不知道。这笔记可是好东西,一般人我才舍不得借,看在你们素与我亲近的份上,我才舍了出来……你们藏好了,莫要被其他人瞧去了。”
皇舅舅之所以在夏日假时把这些宗室纨绔赶去庄子上种地,就是希望他们懂点事,日后不说为国为民做点大事吧,好歹不要祸国殃民了去!颜楚音自觉读懂了皇舅舅的苦心,他也盼着这些小弟们能有一个好前程,因此思来想去琢磨好久才想出这个办法。小弟们虽然都不是读书的料,但律法总要读一点的。
给小弟们安排妥当了,颜楚音慢悠悠地出了酒楼。
正要上马车,就看见双寿使劲朝他使眼色。颜楚音立马开心地掀起马车帘子,果然看到沈昱神采奕奕地坐在那里。颜楚音迫不及待地钻进了马车:“休息好了吗?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等我很久了吗?要不要一起去吃点东西?”
沈昱道:“去府上寻你,门房说了你在这里,我便找过来了。”门房能暴露主子的行踪,肯定是得过主子的吩咐,否则他哪里敢告诉客人主家的动向啊!
这会儿是八月,天公作美,气候宜人。
因长辈们始终不放心颜楚音的安全问题,两人不能约了去郊区野外赏秋,只能在城内找个茶楼听说书人讲讲故事,或者找个戏楼看一看最近新排的戏。
与此同时,考官们正在抓紧时间审卷子。
乡试的卷子在批改前需小吏重新抄录,这是为了防止考生在纸上做记号,尽可能地避免舞弊。因此,看字是看不出什么的,小吏们的字只能算是端正。考官们只能专注于文章内容上。主考官读完一篇文章,忍不住在心里叫了一声好!再翻回去看其他考官的评判,发现大家的看法很一致,全都给了上上评。
虽然现在时间很赶,但主考官还是忍不住拿起这篇文章又仔细读了两遍。
他冲着其他人感慨道:“此文……文风与他人大不同,若来年春闱得中,朝中又多一能吏啊!将他前两场的卷子找来,我都看看。”要是前两场的卷子没啥大问题,他都想点这个人做解元了。既敢说,偏又说得入理,还能给出解决方案,这样的人才,如果分到他手底下,他肯定重用,哪想到还是个考生!
如今大家审卷子时都很谨慎。
因为新乐侯在几个月前提出了推广科举旧卷,他们现在审理的卷子过几年也是要拿去推广的。要是不好好审,一辈子的名声都没有了!因此,文章写得好就是好,写得不好就是不好。本届的乡试可以说是比什么时候都更公平些。
哪怕自古有文无第一的说法,但主考官手上的这篇依然当得起第一。
眼光和这位考生一样的,没这位考生敢说;和这位考生一样敢说的,又没有这位考生有眼光;哪怕眼光和这位考生一样,也敢说,结果文采又差了去!(话又说回来了,真没几个人的眼光能和这位考生一样,都差了他一截去。)
小吏们得了吩咐,连忙把已经改完登记好的前两场卷子找出来,摆在主考官面前。主考官一眼看过去自然先看到那道“二犹不足,定于一”,题目下是一篇洋洋洒洒、酣畅淋漓的小文。主考官看着看着,他的手忽然忍不住抖了下。
这……这考生是真敢说啊。
作者有话说:
颜楚音先掏空了小弟们的银子,又给小弟们安排了抄书的功课,但他还是一个好大哥。[狗头]
小弟:总觉得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