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楚音便清清冷冷地嗯了一声。
吴姓中年人越发拘谨了,搓了好一会儿手才说:“你、你娘也姓吴,她、她是我大妹。”似乎是怕冒犯到沈昱,这个中年人并不敢自称是沈昱的舅舅。
颜楚音:“!!!”
几个月前,颜楚音曾安排杜明去沈昱生母的老家那边探查过。按照杜明的描述,沈母的兄弟都是地地道道的农夫,和眼前的这个中年人似乎对得上号。
但颜楚音对沈母的娘家人没什么好感,完全不想上赶着认亲。
他心里还觉得奇怪呢。吴家人是怎么找上京城来的?明明杜明办事时藏着身份,绝无可能对吴家人露出口风。他们怎么知道沈昱和他们的血缘关系的?
难不成是有人在算计沈昱?
颜楚音越发冷淡了:“我娘确实姓吴。但她已经仙逝多年。她活着时没见娘家来人,如今既然都不在了,我作为小辈,不可能越过她去认什么亲戚!”
“不、不敢……”吴姓中年人连忙摆手,“我、我只是……有人叫我给沈、沈大人您送一封信。我、我也没有法子。”他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信封。信按理来说是轻飘飘的,但中年人动作一急,信掉在了桌子上,竟然发出一声响。
颜楚音搞不懂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他没有靠近桌子,谨慎地说:“你把信拆了,把东西倒出来给我看看。”
中年人一副老实模样,“沈昱”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他拆了信,从信封里倒出来一枚玉佩。中年人拿起玉佩,惊呼道:“这、这是太奶奶的传家宝,传到了爷爷手上,我小时候生病,爷爷明明把它拿去当了……怎么又出现了?”
这是一枚玉舞人。
不懂的人第一眼看这个玉,见玉佩上雕着一个翩翩起舞的舞女,并不是龙啊凤啊那种犯忌讳的东西,就以为这个玉佩是大家都能用的。然而并不是。这个规制的玉舞人,只有后妃才能用。别说颜楚音自小在宫廷长大,就是沈昱本人在这里,以他的学识和眼力,也不难看出——这块玉肯定是从宫里出来的。
这样的玉,寻常人用了就是犯忌!
中年人拿着信封又倒了倒,倒出来一张纸。
中年人举着纸给颜楚音看,讪讪地说:“我不识字。”
纸上只有四个字:物归原主。
颜楚音还在想这四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中年人忽然跪下来,举着那块玉佩像是要献给“沈昱”。只听他说:“这玉、玉佩是我们吴家的传家宝,因我小时候不成器,从爷爷手里典当了出去……如今既然送回来了,沈、沈大人也是吴家血脉,这玉佩就由您拿着……求你救救我的家人……他们都被抓走了……”
中年人知道玉佩是个好东西,想拿玉佩当报酬,让“沈昱”帮他救家人。
颜楚音的视线从那枚玉舞人上飘过去,只当没发现这玉佩有什么不对,轻飘飘地说:“我不过是个小翰林而已,如何能帮你救家人?要不然你报官吧。”
中年人:“……”
中年人求救般得朝身后的屏风看去。
颜楚音冲着屏风说:“藏头露尾,小人之举!”
从屏风后面绕出来一个人,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中年人,盯着“沈昱”说:“虽然都是……的血脉,但只有沈六元才配得上这枚玉舞人,六元不收下吗?”
“不好意思,我从来不用玉饰。”颜楚音不以为意地一摆手,“愧玉怀身常自罪,奉孝平生再不提。这诗你听过吗?你现在听到了。是我七岁那年写的。”
颜楚音又劝跪在地上的那个中年人:“你若不敢报官,要不然我帮你?”
从屏风后面绕出来的那个人年纪相对来说更轻一点,简直都要气笑了。他就像是一条毒蛇似的紧盯着“沈昱”不放,说:“即便你装傻充愣,也改变不了你身上流的血。报官?你若真去报官,我们死了不可惜,却要连累沈丞相……”
颜楚音听明白了,跪在地上的这个中年人是在“以情迫人”,他自称是沈昱血缘上的舅舅,他的家人就是沈昱血缘上的亲人,现在他一家子被抓了,沈昱真能放任不管?而从屏风后面绕出来的这个人是在“以势迫人”。如果沈昱的身世真的存在问题,不仅沈昱要完蛋,就连把沈昱养到这么大的丞相也要完蛋。
这是双管齐下啊!
颜楚音微微一笑:“行吧,既然无需我帮着报官,我就告辞了。”
他的站位离门很近,这话一说完,直接后退着走到门边,用肩膀撞开门,又后退着走出门外。出了门就好办了,外头还有店小二和一些正在堂食的客人。包间中的两人肯定不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害人。颜楚音大摇大摆地走了。
颜楚音打算先回翰林院与“自己”汇合,之后再去找杜明。
想拿沈昱的身世做文章?呵,本侯爷岂是那么容易被糊弄的?实不相瞒,小爷我几个月前刚派人去东得省鄂安县调查过。沈昱的身世干干净净无瑕疵。
不过……
怎么会有人想到要拿沈昱的身世做文章?
得尽快搞清楚这个问题才好!这里头才是真的大有文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