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谈须臾,殿外有黄门回禀:“陛下,宋云修奉上一物。”
文莺接了声“进”,那黄门便弯身进来,双手将那铺金画卷奉上,文莺识趣推至一旁。
魏堇歆伸手接过,展卷一览,入眼尽是粉润尖尖、潮红多情,看得她凤颜大悦,语调悠长道:“便作一甲。”
一夕之间,礼部侍郎宋飞雪长子留任朝中一事,传遍朝野。
意料之中地,第二日的早朝上,魏堇歆面前的奏折比平日多了三倍不止,不用看也知道定与宋家脱不了干系。
魏堇歆一本未看,连着案上铺放的黄巾一卷,一起掀落下去,懒声道:“尔等要说什么闲话,不妨当着宋飞雪的面说,朕也好听个响。”
当殿言说,还是陛下亲自下的诏令,这些人再如何也不能去驳魏堇歆的意思,一时议论声少了一片,个个安静如鸡。
等了半晌,魏堇歆等得神情恹恹,正要宣布无事退朝,两人如同约好一般一齐上前,先是刑部孙月槐开口,说:“陛下!臣以为男子入仕,绝无先例,倘若传开,恐怕有损陛下威名。”
她说完,又有一人江倾海进言:“陛下!自古以来,男人就是要遵三从四德、读内训,吟花弄月、刺绣抚琴已是足够,怎配与我等翘楚女郎站在一处?”
她二人说完,魏堇歆却是笑意渐深,道:“这么说,你二人是执意要左右朕的决定了?”
孙月槐喉间一哽,一时无话,江倾海却不知情况,耿直道:“臣等也是为陛下江山社稷考量!若因一个男人扰乱朝政,岂非贻笑大方!”
待她说完,孙月槐已是汗如雨下,膝盖骨头里都发起软来。
魏堇歆满意地点点头,道:“尔等都听清楚江大人说的话了?”
其余人低声回:“臣等听清楚了。”
魏堇歆掠了眼江倾海仍作正义凛然的表情,道:“既然江大人觉得自己连一个男人都摆平不了,想来留在朝中也是无用,回家去罢。”
两句话便革了江倾海的职,江倾海愣住。
魏堇歆又将目光转向孙月槐,轻声道:“至于孙大人......”
不等魏堇歆说完,孙月槐扑通一声下跪,哭嚎道:“臣知罪!臣罪该万死!臣收回方才的胡言乱语!”
“你!”江倾海转身怒视向孙月槐,孙月槐汗如雨下。
魏堇歆又问:“可还有异议?”
这次朝臣们的声音比之前响亮不少,说的是:“臣等均无异议!”
“极好。”魏堇歆起身,利落退朝。
宋飞雪自朝露殿走出,呼出一口热气,忽然觉得浑身上下无处不清朗起来。
她家那小子说得竟半分不错,陛下果然允了此事。
圣旨传得也快,宋飞雪前脚进了家门,后脚传旨的文莺便来了。
宋长雪在内的一家四口都跪在前院等候接旨。
因是故人,文莺也不做那些客套虚礼,她一把扶起宋飞雪,又将圣旨交到宋云修手中,道:“恭喜宋公子,即日到任,任太傅一职。”
“太傅!?”宋飞雪大吃一惊,连忙去看宋云修的脸色,却见宋云修神色平平,点头致谢文莺道:“多谢文莺掌事。”
文莺轻笑:“今日之结果,太傅应不意外罢?”
她随口已换了称谓,宋云修垂目望着圣旨上的字迹,露出一点浅薄的笑容来。
文莺很快回宫复命,宋云修的两个妹妹都笑着迎上来,拉着他的袖子。
“太傅呢!算起来,哥哥岂不是要比陛下还大!”云寄笑眯眯的,她年纪小,只觉得做官越大越好,今后宋家势必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云棠相较于她便稳重不少,她清楚其中利害,只道:“哥,我还有三年才能入朝为官,左右有母亲在,你不必过于担心!”
“我不担心。”宋云修温温和和地应着,看向妹妹道,“云棠真想入朝为士吗?”
宋云棠自小跟着一位西北将领学了一身武艺和一肚子行军布阵的谋略,只是新帝登基,大多武将都是各王麾下的旧部,多被残杀。
武将被锐挫士气,一蹶不振,弃武从文实乃无奈之举。
宋云棠想了想,道:“若能如愿那是好事,能帮上哥哥,那也是如愿。”
宋云修看着妹妹星亮的眸子一时不语。
这次的殿试之事,是他一人负气,哪怕担上全家人的性命,也要坚持如此,是他的自私。
可家里人,却没有一个怪他的。
宋云修低声道:“云棠放心,此事我会倾力而为。”
宋云棠只当他是说太傅一职,笑着轻轻拍了下宋云修的小臂,抬眼笑音道:“哥,如玉哥哥来找你了!”
宋云修身形一动,才看见穿堂的廊门之下,相府小公子齐如玉身披火红狐裘,正笑着看他。